她的意思我自然是懂的,此事于名节有毁,封建时期,还有什么比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更重要。
“楼雨姐姐,这里疼。”我指着脸颊的擦伤,做出一副极委屈的样子。
她嗤笑一声,将我拉出浴盆,裹上厚厚的白色浴巾,“再泡一会儿人就浮囊了。”
“哎呀?”楼雨忽然惊呼一声,指着我的手臂,“疼吗?”
盯着手臂上的掌印,忍不住回想起和多尔衮同乘快马逃命的样子,他用左手将我死死箍在怀里,用力过头,留下了这青紫的杰作。
“不疼。”我摇摇头,撒娇道,“楼雨姐姐,我饿了。”
“夫人在西厢房等候多时,备了你爱吃的东坡肘子。”
“夫人还没休息?”
“嗯,这段日子可急坏了夫人,她……你去见了便知。”楼雨欲言又止。
我们到达济南已是夜半三更,下车就见着了在城墙头翘首以盼的宋大人。
大人整个儿都瘦脱了相,见我们的马车归来,激动地热泪盈眶,握着我的手愣是半晌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字音来。
当朝公主在他管辖的地方无故消失了四个多月,这种压力,试问哪个人能扛得住。见着眼前面黄肌瘦的大人,想到他这段时间身心所受的折磨,我已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没想到夫人竟也……
不敢再耽搁,连忙换好衣裳,请楼雨带我去了西厢房。
西厢内已经点上了五六支蜡烛,却依然昏暗的很。宋夫人红着眼眶,妆容不改,原本富态的脸却消瘦了不少。虽不及宋大人瘦的那样浮夸,却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她坐在一张巨大的八仙桌前,身后立着五六个婆子,四五个丫鬟。
见着我进了门,夫人先是一惊,看得出肚子里压着火,随后眉眼的神态一转,忍不住掉了两滴泪,像是怕我看见,立马用帕子拭了去。
“乐儿,好孩子,饿了吧,你看都瘦了一大圈儿了,来,先吃饭。”
我点点头,坐在她身边。
八仙桌上满是珍馐美味,色香味俱佳,引得人食欲大增。
我吃的越香,夫人就越开心。
她只顾着在一旁给我夹菜,除了“吃”、“这个好”、“再试试这道菜”,席间再未多说别的话。
几个月不见,她不叨我,我居然还有些不习惯。更奇怪的是,她总是用一种博爱的眼光看我,偶尔忍不住,还侧过脸去悄悄擦眼泪。
数次想问何故,都被夫人夹来的菜堵住嘴,最后只好作罢。
难不成是知道我是公主了?也不至于会被吓哭吧。
这一顿饭吃的我糊里糊涂,正当我挺着肚子美滋滋的剔牙时,万万没有想到!宋夫人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楚楚可怜的我迎来了人生第一个神反转。
只见夫人双眼一闪,似乎是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儿似的,正色道,“翠翠,你留下收拾收拾,崔妈妈、刘妈妈带着上小姐和家法,跟我走。”
家法?
容不得我做出反应,两个婆子应声架起瘦瘦小小的我,跟在夫人身后,进了正屋闺房之内。
屋里的气氛不太融洽,宋夫人坐在我的床上,脸色一沉,“关门!”
“婶……婶子,您这是做什么?”此时我已察觉大事不妙。
夫人没有搭理我,从另一个婆子手里接过一本册子,铁着脸读道,“宋家家训!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
我被婆子架着,全程听得云里雾里,这不是诸葛亮的《诫子书》吗?怎么就成了他宋家的家训了?
“乐儿,你可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一本正经的念完了整片《诫子书》,夫人盯着我严厉的问道。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我一脸懵像,“婶子,你先让她们放开我!”两个该死的婆子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这样大的力气,掐的我生疼。
“上家法!”宋夫人一声令下,小丫鬟递过去一根藤条,那藤条足足有两根手指那么粗!“将小姐的双手摊开。”
两个婆子得令,把我的双手摊平拉住。
这个架势,难不成还想打我?!
“婶子您这要干什么!”这么粗的藤条打下来,我的纤纤玉手啊!
“第一下!罚的是你私自外出!”宋夫人起身,将那藤条一挥。
我本已闭上双眼,准备承受着致命一击,那藤条却迟迟未能落下。
似乎是看见了我手心的水泡,态度强硬的宋夫人眉眼间软了一下。
半晌,“换屁股!”
换!屁!股!
“你大胆!你……”我的力气挣不过两个婆子,被无情的摁在了地上,“以下犯上”四个字还未喊出口,“啪!”屁股重重的挨了一下。
“啊!”一声哀嚎。
“知错了吗!”宋夫人责问道。
我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和她较上了劲儿,“不知!”
“第二下!罚的是你不知道自己错了!”
“啪!”
又是一藤条!
“知错了吗!”
“不知!”
……
这样来来回回了十数次,宋夫人方才收起了家法,“不明白不要紧。从明天起,会有专门的先生来教你,先学家法,再学《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什么时候把这些都学明白了,什么时候才能踏出这间院子。”
夫人的这一系列对白一气呵成,看着不像一日之功。
屁股开花的我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女论语》这种东西?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宋夫人的表情和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难不成还想软禁我?
“婶子!婶子!”容不得我反驳半句,宋夫人已将我锁在了屋子里,还留下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守住门口。
看着门口两个健壮的身影,我连滚带爬到门下。“你们这是做什么!给我开门啊!”我用力拍着门板,嗓子都要喊冒烟儿了也没人搭理我。
早知如此,还不如老实待在小鹿岭!
被一同锁在屋内的楼雨一个劲儿的劝我,“小姐,你别拍了!没用的!”
“冷寒竹!你给我出来!”
“乐儿!别拍了!这手上还有伤呢!”楼雨心疼的将我的手拉住。
我回头怔怔的盯着她,“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楼雨摇摇头,“夫人只让我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陪你读书,其他的什么也没告诉我。如今这院子被封的死死地,你还是别敲了,先睡下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冷寒竹也任由着他们锁我吗?我可是公主啊!
丫头!对了,我怎么没见着丫头!
“舞韵呢?舞韵怎么样了?”
“表小姐已经痊愈了。”
得知丫头无碍,我松了一口气,由楼雨扶着,悻悻的倒在床上。
屁股火辣辣的疼。
“行吧,走一步算一步,明天再说……”
正嘀咕着,宋府就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