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寐了半晌,直到多尔衮鼾声四起,我迅速的从枕头下拖出金牌,巴掌大一块儿,攥在手里,蹑手蹑脚的下床,生怕一个不小心惊醒了睡梦中的多尔衮。
小心翼翼越过他,本以为自己侥幸过关,突然,他像是发现什么似的,鼾声停了一下,我的心咯噔一下,定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他恢复了鼾声,才敢继续自己的动作。
伸脚迈腿,接触到地面一瞬间,透心凉,却又不敢穿鞋子,担心走路的声音吵醒他,于是光着脚踩在光洁的大理石上像一只蚂蚱一样跳来跳去。
这房里是没有墨和纸的,我该怎么给金牌做拓本?
将屋子扫视一圈儿,突然灵光乍现,我快步冲向自己的梳妆台,拿起眉黛粉认真的涂满整个金牌,然后将它的模子拓在了自己衣服的内侧,这时候,不得不夸夸自己,真是个可爱的小机灵鬼。
拓好了本儿,我又鬼祟的摸回床上,心里谋划着明日一早就去皇宫挖银子,然后找铁匠复制一块儿一模一样的镀金牌子,然后再趁着给多尔衮宽衣解带的机会,用假金牌把真金牌换到手。
我正做着美梦,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是真的吵醒了梦中的多尔衮,我刚将擦干净的金牌塞回枕头下,他似乎是听见了动静,翻过身,一把将我搂住,迷迷糊糊的到了一句,“你下床去做什么?”
我的心中一惊,借着月光瞧着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并不像是装出来的,立刻安慰屁怂的自己刚才他一定没有瞧见我偷偷拓本的样子,若是瞧见了,那还不得立刻大发雷霆。于是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贴在他的胸口,低声回了一句,“晚上喝多了,我小解去了,赶紧睡吧,再不睡天都快亮了。”语罢,我紧紧的搂着他,踏踏实实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早早起床的多尔衮吵醒了我,我忍着浓浓睡意,虚着眼瞧着他,“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你自己再睡一会儿,我先去巡营。”他自己穿好了衣服,回到床上摸金牌,突然我意识到若是今夜见不着他,那不是大计就将付诸东流!这一瞬睡意全无,我腾地一声坐了起来,拉住他的手,“王爷,今晚你也陪我睡吧。”
这样主动找睡的请求,还真是有些厚脸皮,我一脸真诚的看着多尔衮,生怕他一口回绝!怎知他看了我半晌,抽出金牌,突然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知道了。”
看着他离开房间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总是觉得,他似乎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这一切发生的太过顺利。
在我的印象中,多尔衮的腰间从来没有挂过这样一块儿金牌,昨夜为何他要一个人在房里等我?真的只是因为我约他吃饭这么简单吗?为何这么凑巧让我给他更衣,难不成是专门给我看那一块儿金牌?
现在细想,作为一个长期打仗的王爷,夜里他怎么会睡的那么沉?想到这里,忽然我的背脊发凉,难道他派人在监视我?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我见过了朱慈烺和冷寒竹,他一定是知道我要救长平,让我知道金牌的存在,无非就是助我一臂之力。
难不成,他是想借我铲除朱慈烺?
既然已经知道了朱慈烺的住处,他为何又不直接下手?为何要借我之手做这件事?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害怕这个男人,因为他如此拐弯抹角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让我彻底和大明余孽划清界线。
死一个朱慈烺又有何惧,我本就打算和南京的旧部拼一个你死我活,我本就是要和他们断了关系的,只是舍不得一个长平而已,被多尔滚利用,我有些伤心。坐在床上犹豫,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用这个方法来逼我和他们划清界线,他为什么不开口问问我的真实想法?他这样做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也同样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其实昨晚他守在房里,一定就是在等我坦白,若是当时我就告诉他我见了谁,我想要做什么,他也不会引我入局,选择不挑明,选择和他博弈的人其实就是我自己啊。
那既然这样,我便好好和他下这一盘棋。
呕……
大福晋的酒后劲实在是太强了,我到现在还是宿醉未醒的状态,大清早的也很难找到什么醒酒汤,干脆就再睡一小会儿,斗是要斗的,可总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我好容易睡着,就被耳旁小七巧的声音吵醒了。
小七巧是多尔衮分给我三个丫鬟里年纪最小的,北京本地人。这座府邸本是大明裕亲王的,多尔衮抢占了后,将之前伺候的下人都留了下来,小七巧就是其中之一。本是分在厨房帮手的,我瞧着丫头细皮嫩肉不适合做粗活,怪心疼就讨要了过来,和六月、十月一起照顾我饮食起居。
这小丫头骗子哪里是做下人的材料,笨手笨脚不说吧,还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若不是我脾气好,换二一个主子就能活活将她打死。
就比如现在吧,我睡得正香,稍微懂点儿事儿的下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来吵我,她倒是大大方方的将我唤醒,“姑娘!姑娘!快醒醒!侧福晋来看你了!”
我勉强撑起眼皮,心想这丫头真是个冤孽,我倒霉就倒霉在院子里一个个是这样,剩下两个也半点都不省心。
裕亲王府里的一月到十二月这十二个祖宗,都是从小就养在府门里的,服侍人的婢女都是分等级的,这几位恰巧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那一波里最娇贵的十二个。每天六月、十月两个姑奶奶睡得比我早,起的比我晚,我听说其余十个在福晋们手里已经被教的规规矩矩的了,可每次两个蹄子猖狂之时,我想说的重话已到了嘴边,瞧着她们在我院子里自由散漫的样子,又觉得格外亲切。我自己也是贱,管的不好看着舒服,自己受罪,管的太好了,看着又特别别扭。
还是怨自己!
我强忍着起床气,瞧着眼前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七巧,“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什么侧福晋!让她等着!我还得再睡一会儿。”
小七巧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嘀咕道,“姑娘,人家是进了门的,您左右还没和王爷成婚呢,身份总是差着一截儿,不见面终是不好的。”
我没好气的看着她,心想合着您老人家是知道身份尊卑的,那见着我怎么半点奴才的样子都没有!逐渐丢了睡意,我定眼瞧了瞧眼前这个已经穿好衣服,洗漱打扮好的小妮子,觉得格外新奇,还真是见了鬼了,这丫头居然比我起得还早,于是顺嘴调侃道,“今儿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小丫头神神秘秘的说道,“今早上我起来小解,瞧见王爷从姑娘的房里走出来,吓了我一大跳。”说到这里,整张脸红扑扑的看着我,“王爷既然已经和姑娘那什么了,是好事儿,奴婢自然是替姑娘高兴的,然后就睡不着了,穿好衣服一直等在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