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王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但她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自己也不由变得激动了起来。她已经达到了冥王,是这个大陆上的至强者。然而她现在的眼中,分明满怀着敬畏,满怀着感慨。
她忽然直视着雷利,说道:“雷利,你到底是不是人!我知道,做这些事的人都是你。你灭了鬼宗后,为什么不愿意去看看我和师父?你可知道如果你来的话,师父也不会死!”
雷利听着琴王的质问,缓缓吐着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们。鬼宗它虽然杀了师兄,但它毕竟也教给了我东西。我不怕欺师灭门,但我就怕别人给我的恩情,因为我还不上。后来,我竟是因为这件事情,慢慢变成了一个市侩的人。”
雷利一生中拜访的宗门无数,但是他知道,真正对他好的,能给他感情的只有琴王和她的师父,雷利是真正把这两人当成了亲人。其他的人只是在利用雷利,而雷利这样的人,是不会被任何人利用的。
琴王接着道:“师父和我回去之后,她从此不再碰琴。她还让我答应她,让我这一辈子都不再见你。后来师父死后,我开始发现我是一个不幸的女人。我嫁给了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还和他有了骨肉,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幸。我一生擅音,但你偏偏又给了我这么大的打击。那一段时间,我心中踌躇,所以我的琴艺没有半点长进,我险些放弃弹琴。直到抚音出生后,我心里的一切才慢慢释怀。我只要看到抚音,就有了无限希望。只有一个母亲才会了解,她为了孩子能够做出多大的改变。”
欧坦斯听到这里,慢步走到了琴王面前,直视着她说道:“我也是一个母亲,我懂你的感受。但这件事我想你应该告诉抚音,不管怎样,她心中肯定想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你如果不告诉她,这件事她这辈子都不会放下。”
琴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或许对。”
欧坦斯将手放到她的肩上,道:“我说的一定对!你不要忘记,我每天都在跟一群孩子打交道。他们心中的想法,我比你要清楚。”
琴王有些动容的说道:“但我并不爱她的父亲,我作为一个母亲,怎么能告诉她我不爱她的父亲!”
欧坦斯轻轻道:“那你就要让你的女儿找到一个她爱的人。父母辈的想法,总要让年轻一辈去实现的对吗?”
欧坦斯未预料到,她说完这些话时琴王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好看,琴王竟是突然沉声说道:“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身边。她就算是嫁人,她也要呆在我身边。”
欧坦斯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这句话是发自肺腑,欧坦斯怔怔的回道:“你这又是何必?”
风轻轻地吹过,琴王的脸上一脸的平静。她没有回答欧坦斯,忽然又解下古琴双手捧着,看起来她是那么尊敬这张古琴。
琴王说道:“师弟,我都已经把一切都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把古琴是师父留下的,我来这里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听你再弹一曲。世上能有这个耳福听你弹奏的人,着实不多。”
欧坦斯走到琴王身前,将琴慢慢接过,送到雷利面前,道:“我也未听过你的琴声,想听你弹奏一曲。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不会的东西,你是无所不能的人。”
雷利眼神复杂,满怀着感情的接过古琴,道:“我已多年不去碰琴,一定有些生疏了。不过既然你们想听,我便为你们弹奏。”
雷利轻轻拨弄,他的动作看起来是那么轻柔,但他的手又是那么坚定。此刻古琴在他的手中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
琴本没有生命,但人却能赐予它生命。有些人本有生命,但别人又要剥夺他的生命。
声响发出的瞬间,琴王突的惊呼一声道:“原来你早就领悟了心弦!雷利啊雷利,你活在这世上,可叫其他的天才怎么活!”
雷利并没有回答她的惊呼,他仍旧专心弹奏着。欧坦斯专心的听着,她好像在倾听着雷利的内心。欧坦斯与雷利成婚多年,但她始终觉得雷利身上披着一层神秘的外纱。她闭上眼睛说道:“我与你完婚多年,但我仍旧觉着你是个神秘的人。不过你这样的人太有魅力,你能让女人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你。就如你的琴奏,相信便没有哪个女子能够抗拒。”
欧坦斯戏说着这些话,看雷利的眼睛情意浓浓。能被心爱的人崇拜,这自然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你如果爱一个人,你就要不停地去发掘这个人身上的优点。而雷利,他的优点实在太多。
琴声缓缓道尽,节奏细腻,雷利谱完了这首曲。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说道:“人常说擅情者当擅音,依我看擅情者根本不适宜去碰音律。因为你心中的情感,光是凭借音律是发泄不完全的。”
他双手将琴送回,模样如此的坦然,绝没有半分不舍。琴王双手接回,含情看了这张古琴一眼,说道:“但擅情者谱的曲,最能道尽人间音,可以让听到的人发泄心中情感。他心中纵然五味具杂,但听他曲的人却能超脱出去,这何乐不为?”
琴王抬眼看着雷利,眼神平常的就像是看普通人。雷利给她的一切情感,她都已放下。
琴王说道:“雷利,在琴道之上你已经比不过我。”
雷利轻声道:“恐怕现在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了。”
琴王笑着道:“没错。但我也知道,就是十个我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你。今天我的话有些多了,你不要介意。我即刻便要离去,你多保重。”
琴王说到这里,再不肯说一句多余的话,扭头便离去了。她的背影看起来仍是那么曼妙,丝毫看不出她已为人妇。她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她爱的人共度余生,她有这个资本。但人好像生来就是最会为难自己,她心中全没有这个想法。
欧坦斯依偎着雷利,看着琴王离去的背影,说道:“我或许能跟她成为好朋友,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她不仅实力强大,而且她的内心更加强大。”
雷利轻轻揽着欧坦斯,温柔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她的内心甚至比我要强大。我们都已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要有这种少男少女的举动了。你还不快快离开我的身体,被别人看到多不好。”
欧坦斯娇笑着说道:“那你不要揽着我的肩膀啊。还有,你觉得我们已老了吗?你可不知道其他的人怎么说我,他们说,我更像是清颜的姐姐!”
欧坦斯的面上泛起红色,雷利却在这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就不愿停下了。所以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话,还是惹得欧坦斯嘤咛一声,向他递来拳头。
董非几人此刻正在战老的居处。战老的居处不大,里面看起来有些简陋。董非自叫战老干爹以后,便经常来战老这里。两人喝喝小酒,出口互相嘲讽骂上一番,不亦乐乎。董非来的久了,于是越看越不惯,便花钱帮战老这里添置了好些东西,战老这里有了家的感觉。
厅内正中有两张躺椅,董非和战老一人一张躺着。两人嘴角带笑,看起来都很享受。赵虎在他们两人身边徘徊着,样子说不出的急切难熬。他忽然停住,说道:“怎么办怎么办,你们有谁能站出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办?”
董非缓缓睁开眼睛,说道:“我晓得女婿见丈母娘的感觉,但你不用这么急切的。琴王虽然厉害,可她又不会吃了你?”
赵虎急的跳脚般道:“她虽然不会吃了我,但她琴王是什么人啊,堂堂冥王,她怎么会瞧得起我?你说说,如果她不把抚音嫁给我,那该怎么办、怎么办!”
战老伸了个懒腰,依旧闭着眼道:“你和抚音才好了几天,就想着琴王把抚音嫁给你了?冥王怎么了,我不也是冥王!但我现在不仍旧和你们共处一室,有把你们撵出去吗?
战老满脸傲气,在这些小辈面前他还是很有些地位。他的话说完,赵虎心中放宽了些。
这时董非忽然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摸着头道:“冥王?这里有冥王吗?我看这里懒王倒有一个,哈哈……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连同躺椅便飞了出去,人趴在地上,躺椅趴在他的身上。战老仍旧躺在他的那张躺椅上,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出的手。
战老气愤的说道:“你这人就一身贱骨头,我看我一天不收拾你,你能上天上去。”
话音刚落,抚音出现在房门口,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赵虎看到抚音回来,赶忙迎上去说道:“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
抚音未答,她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实在太过好听,道:“有件事你要明白,人永远是急不死的。”
琴王出现在赵虎视线的瞬间,赵虎双腿似是软了,险些如董非般趴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