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三声,里面的人应了:“进。”李轻这才拧开门把,走进去。
老师正在跟人视频,李轻没有出声立在一旁。
直到老师说:“李轻,来。”
李轻才走到老师身边,抬眼看到电脑上,是一个军装的中间人,很精神,很英俊,是的,英俊,哪怕他已是中年。
那边的人看到李轻的模样,显然有些犹豫:“宋教授,这……”
宋教授却笑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很多褶子,一笑,那些纹路便挤在一起,岁月也是慈悲了,那些褶子让宋教授的脸也有了老年人的慈眉善目和令人信服:“这可是我得意门生,我最后的弟子,我可是倾囊相授啊。李轻,行的!老许,放心吧,你的孩子,我怎么也给你拉回来。”
那边的中年人没有再反驳什么:“李轻是吧,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就麻烦你了。宋教授,也劳您多费心。”
李轻客气了两句,那人再和宋教授客气了两句,视频便挂断了。
“走吧,跟我去见见那孩子?”
李轻点点头,跟着老师去了咨询室。她没有问老师,许知的是哪种病症。在上研究生的时候,她就被因为DSM4(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4版)背得太熟了,被老师教育过。
那时候宋教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李轻啊,我知道你是个用功的好孩子,但是DSM它本身,就是为了美国的心理医生为了应付保险公司编写的,人的精神最是复杂,病症和病症综合,怎么能是一本册子便能分类和总结的呢?”
从此她没再用那个册子上的疾病分类,给她的病人做过诊断。
咨询室外面,两个黑衣保镖守着,里面一个保镖陪着许知,少年窝在沙发里,整个身子都陷进去的那种,他脱了鞋子窝在那里,李轻想,倒是个舒服的姿势。他澄澈的眸子是没有焦点的,只有无尽的澄澈。
李轻没有打量或者窥探的意思,她记得老师说的:“当你在观察你的病人的时候,病人也在观察你。”
所以她这观察来得理直气壮,是满怀尊重和温暖的目光,她望着那双澄澈的眸子,带着善意的微笑,其实也没办法不善意,这么澄澈的孩子,她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心疼了。
老师并没有跟着进来,在带李轻过来之后便离开了,保镖也跟着离开。心理咨询是一件隐私的事情,不会有除了来访者和咨询师之外的人在。
她说:“你好,我是咨询师李轻,这位是我的老师宋恒生教授。”刻意省下了精神或者心理这两个字,只是咨询师,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向其寻求帮助的咨询师。
那孩子自然是没有理她的,她并没有尴尬或者不适,这样的来访者很多,或者有表达障碍,或者不愿意说话,她并没有意外,只是仍然用满是关怀的目光看着他。
一起沉默了一会,她才又开口问道:“你可以跟我说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会帮助你。”
不出意外的,那男孩仍是沉默着,既没有看她也没有理她。
就那么静默着,坐了一会,她起身去拿了个画板过来:“如果你不想说话的话,也可以画一会儿画。当然你也可以就这样呆着,怎么舒服怎么来。”
男孩还是没有理她,仍然维持她进来时候的那个姿势,没有焦距的眼,没有安全感的坐姿。李轻也没有失望,仍然是那关怀而温暖的目光。
“我们的咨询时间我暂时定为每周三上午10点到11点半,周六的下午2点到3点半,你要是有别的想法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商量。”这是李轻今天对这个男孩说的第四句话。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咨询时间到,李轻起身,柔声说:“那今天的咨询就到这里啦,我们这周六见。”
保镖进来,带走了那个澄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