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峰,一如以往的孤寂。暮雪峰的大殿已荒芜太久,但殿内却整洁无尘。雪逍遥已经很久不在大殿上住了,他在暮雪峰的半腰间辟了一块院子,结了几间茅庐,就如山下寻常人家,布衣褐衫,尔来十年有余。庭院外银装素裹,松柏上沉甸甸的积雪“啪嗒啪嗒”打落在地上。
“花师祖,我们进去吧。”云霓峰峰主拉着苏紫站在庭院的小门外,伫立着直到同一枝松柏第三次掉落积雪,苏紫出声打断了云霓峰峰主花云裳的出神。
“啊,啊,是是是。”花云裳恍惚了好一会儿,苏紫看到她眼角微红略有些湿润,而在她眼中则是深深的温柔眷恋。
花云裳站在半掩的结庐门前,苏紫看着她三次抬手又三次放下,便上前轻轻推开了小门,庭院里铺设简单,唯有那一排排梅花迎风送香,花云裳踏入的半只脚又收了回去,“你进去吧,我该回去了。”她落寞的看了一下紧闭的窗扉,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凌乱。苏紫看不懂他们的爱恨情仇,正想着要不要先去看看云梦笙。
“进来吧。”雪逍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苏紫回头看了一眼腾云远去的花云裳,推门走进屋子走向雪逍遥。“关上门。”苏紫还没来得及去看屋内的人,就被命令道。关好门后,苏紫眼中紫金色的花纹闪现,黑暗的屋内物事一点一点落入她眼中,“师祖?”她惊讶一声。
床上像是半卧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满头白发形若枯槁,他气若游丝,目光深邃,除了那略显消瘦的容貌,苏紫也不敢把他认做是雪逍遥。
“师祖。”苏紫再次确认了一遍,老人对着她缓缓点了点头,“灵力透的太多,早年的伤也复发了。”他轻轻咳了几声,“你过来,靠近点。”苏紫上前来到他面前,“低头。”苏紫照做了,雪逍遥抬起他那只皮包骨的手,一指点在苏紫的眉心上,熟悉的灵风涌动,电弧噼啪作响,火光微微照亮了屋子,就在这些没入苏紫体内的时候,苏紫清晰听见耳边有凤鸣之声,而雪逍遥冷哼一声“出来。”
苏紫环顾四周,青色的鸟飞在屋子上端,它挥动翅膀的时候夹杂着风雷之声,尾部青色的火焰随着它的飞行在空中留下微光,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在它扫过的时候,都明亮清晰可见。在门口那里,站着一位素衣胜雪,容貌俏丽可人的小姑娘,她正一脸凝重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耳珠”苏紫欢喜的跑过去,一把抱住那姑娘。“又见到你了呢。”
两个女孩儿相视而拥,雪逍遥一会儿看看阿鸾,一会儿盯着耳珠,目露沉思之色。
“小紫,还有那女娃你们都过来。”苏紫拉着有些紧张的耳珠来到雪逍遥身旁,雪逍遥上下打量着耳珠,苏紫用身体挡住耳珠,说道“师祖,她是我在李府最好的伙伴,不是坏人。”雪逍遥淡淡开口,“你以为我会伤害她?”苏紫不敢去看雪逍遥的眼睛,今日那一战雪逍遥身上的肃杀气息直到现在还没消散,“你师兄在危难之际,将阿鸾交付与我,我想他是想让我转交给你。”苏紫偷眼瞧了下雪逍遥,老人眼中流动着哀伤,“我原准备让阿鸾成为你的真灵,却没想到竟在你体内发现了她。”
老人将视线投向耳珠,耳珠此时却因他身上那股肃杀之气颤微微的躲在苏紫后面。“她是天生灵体,属性是罕见的全属性,你的御灵术应该是偏冰雪一类,阿鸾的风火雷三属性,除了风勉强适合你。相比阿鸾,她反而更适合成为你的灵。”
“本来我可以带你去山下寻找适合你的灵,但如今盯着你的人比比皆是,而且就算找到适合你的灵,你们要契合需要多年,你需要时间来融合它。而你现在没有时间,你必须尽快强大到能够自保,阿鸾跟她是最好的选择。”
苏紫沉默,一只冰凉的小手覆了上来,回头耳珠含笑的看着她,“我愿意成为你的灵,随你去往四海九山,碧落幽冥。陪你朝夕寒暑,四季交替,护你一生平安。”苏紫对她点点头,然后问,“我该怎么做?”
“放开你的灵气,我来引导你。”
雪逍遥手中一个金色符文化成线射向耳珠,另一个射向苏紫,两条金线在她们拉手的手背上缠绕汇聚成为一个完整的金色符文。雪逍遥口中念出只能辨识音节的仿佛来自太古的古老咒语,他最后轻吐出两个字,“封灵”。自耳珠身上褪下一层轻柔透明的灵气,那些灵气全部涌进苏紫的胸膛,在这些灵气注入的时候,她的身体微微颤动,“咚咚咚”灵气在她的心脏位置又凝成了一颗心脏,一颗金色透明灵气形成的心脏。两颗心脏像是重影叠在了一起,血液在那心脏中循环,灵气也从心脏源源不断的产生。
“好了。”
苏紫看着手背上的符文,淡淡金色闪动,妙心境,想不到自己就这么到了引气后的一个境界。雪逍遥抬起胳膊,阿鸾飞落下来停在他手上,亲昵的啄着他枯骨一样的手。耳珠看着轻抚阿鸾柔顺羽毛的雪逍遥,小心翼翼的开口,“或许我能够让它像我一样跟在梳子身边。”
凌云山下,“他奶奶的个熊,那泼辣老娘们竟然不给我酒喝。”满脸络腮胡,腰间别着一把大阔刀的壮汉一掌劈断了一块磨盘,他抱怨着,摸了摸乌青的眼圈,“哎哟,下手真他娘的狠。”
“唉哟,这不是刀宗的大胡子吗,怎么让人揍成这样了。”一个光头咧着嘴笑着,他满口黄牙,左眼上一道刀疤从眉毛到嘴角。
“赵秃子,你别说风凉话,要你去你也一样,呆在这下面连个鸟都没看见,还指望能浑水摸鱼捞他一把,这山上到底打没打起来啊。”那个被叫做大胡子的耸动身上的肉,看见有个墩儿一屁股就坐下。
“你往那边瞧。”赵秃子一仰头,努嘴向一片乌压压的人群,“瞧见没,那么多小门小派都聚在这里,指着天上的那些宗门把凌云山这颗大树推到,上去捡些枝叶也够他们美上一阵儿了。”
“可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消息传下来。”
“哪这么快,你当吃饭啊,一个大宗门,哪怕是几大宗门联手,底蕴毕竟摆在那儿。”
“他们如果不打了呢?”
“不打?你真以为他们是为了一个上丹宗,为了一个小小的凌云山弟子来的?呸,说的一个比一个好听,他们这些大宗门,就是拿这当借口冲着凌云山来的,千年宗门,这么大块肥肉。而且听说那个弟子身上还有神墟的秘密。谁不想成仙成神啊。”
“什么,神墟?”壮汉子腾地站起来,一下子没站稳又跌坐下去。
赵秃子正想讥笑嘲讽他,眼角却瞥见一道白色身影自凌云山上下来,周围的人群像炸了锅,一个个虎视眈眈,“死胖子快起来,山上下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