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视频中,饺子昏迷着被绑在椅子上。她的身后是废弃的旧楼,穿过饺子背后的玻璃窗户,能看到背后的断壁残垣。
冰卿心里慌乱,忙从会场出来边给唐妈妈打电话,得知连同饺子在内的几个孩子被老师带去公园写生郊游还未到返回的时间。
打电话给母亲时无人接听,便打给了罗加一,顺手拦了辆出租车。此时,她心乱如麻,未曾注意到出租车司机放在副驾座上的照片,也不曾注意到后边坐着的时尚女人其实是个男子假扮的。
“去长河路”,她将自己的定位连同出租车的照片发给了罗加一。
“好嘞”司机师傅应得爽快。
车往出开时,她才觉得头有些眩晕,初时以为自己低血糖没有过多在意,当被尖锐的物体抵着腰时,她发现上了不该上的车。
刚好罗加一接了电话。
“是你们绑架了饺子?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冰卿语气急躁,心里只希望罗加一听到这边状况不对。
“去你该去的地方。”手机便被旁边的人夺了去,摁了关机。
旁边戴口罩一身女装的男人没有遮住他的右耳后有一条三公分长的伤痕。他的声音中戴着浓浓的恨意,冰卿遍寻记忆无果,确定这个人和假扮司机的人自己从未见过。不是病人也不是病人家属,亦不知自己何时得罪过人家。她自知中了对方的迷药,只狠狠拧着大腿上的肉,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好拖延一些时间。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为了你。”
“能说具体吗?”冰卿想要多套些话,自己在工作中并无树敌,生活中,连接触的人都不多。难道是杨倩茹?那报复的对象也不应该是自己。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和自己有什么大的过结,需要对方兴师动众。
“你说池家愿意花多少钱来赎你?”吴伟像条毒舌盯着她。
“我和池家没有任何关系。”冰卿努力保持理智,如果他们冲着池家来,遭殃的也不应该是自己,自己于池家而言值不了几个钱。
“你别乱动,匕首可没长眼睛,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吴伟将自己粉蓝相间的大檐沙滩帽拿了下来,在手里转着圈圈,丝毫不见慌张,显然已不是新手。
“拿谁的钱?我可以给你双倍,”这男人国字脸,剑字眉,生得倒是一表人才。不知为何干这样的行当。
“你要是给我三倍的价钱我就告诉你是谁。”
冰卿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好不容易保持的清醒终于不敌药力,脑袋越来越沉,昏睡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就是疤痕。
“吴伟,德行,见着是个女人你就发情,别多事,只做完咱们分内的事,出了岔子钱就拿不到手了”。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一脸好色之相的吴伟。
“大哥,你放心吧,我还是有分寸的,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比她品相好的多的是。再说了,咱们图钱,我可不想犯花案,她是死是活看造化。”吴伟把身上的女装都脱了下来,一身黑衣尽显痞子流氓之气。
迷迷糊糊中冰卿看到了父亲母亲在厨房里做饭,一个炒菜,另一个在帮忙,一派祥和,她高兴得快要发狂,拼尽全力冲向父亲母亲身边,心中的声音告诉自己,这是幻象,自己中了迷幻剂,可是自己又心甘情愿停留在这幻象里,她向前一步,父亲母亲便离自己远一步。无论如何用力,她和父母之间的距离都是不远不近,她只能停下脚步,远远望着她俩,就这样望着就好。明知父亲已逝,母亲也不待见自己,可他们这样和谐地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离自己这样近,似乎一切都唾手可得。
“妈妈,妈妈”一声声急切的呼声伴着摇晃撕扯将她拉出了梦境;
她睁开眼,饺子拉着她的袖子直掉眼泪。饺子力气不够,解不开绑匪打的死结。
见她醒过来,饺子吓得扑得她怀里直哭。
“饺子,没事,别怕,现在只是在玩捉迷藏,赢了的孩子有一大袋大白兔奶糖的奖励。你别哭了,再哭咱俩就是最后完成任务的搭档啦。”她让自己的声音放轻松,在这里,她是饺子的神,被这个孩子全心全意地依赖着。这已经是饺子第二次叫她妈妈了,她心里动容,其实在过年的时候,饺子第一次开口叫她妈妈时,她就动了将饺子收养的想法。可是她怕自己也会像母亲对自己一样对饺子,这个念头一晃而过,也就随着去了。
对她的话饺子一向深信不疑,听了她的话才从冰卿怀里起来,不那么瑟缩。
见饺子信以为真,冰卿继续发力,“饺子,姐姐的兜里有手术刀,你掏出来,然后用刀割断绳子,咱们就可以回去院里去领奖品。”大二暑假时自己租住在地下室,只有地下室便宜些,但地下室阴冷潮湿,且人员来往杂乱,人鱼混杂;某傍晚自己被一个醉鬼堵在了门口意欲非礼,她当时刚好包里带了手术刀,情急之下用手术刀朝着醉鬼的大胳膊划了一刀才侥幸得以脱离虎口,自此之后,她便随身携带手术刀,以此自保。
饺子掏出了手术刀,用尽了吃奶的劲一点点将绳子割断,她心有疑问,不知把自己绑来这里的人到底主是什么目的,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居然就这样把饺子和自己留在这里不闻不问。
“饺子,你有没有见到其它玩游戏的人?”
“有一个大胡子叔叔,他把我送到这里就走了。”
“那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老师带我们在公园里画画,我就睡着了,醒来时那个大胡子叔叔就在。叔叔还给了我一块面包。”
冰卿想了想,出租车上见过的两个人都没有胡子,作案的至少有三个人。
冰卿环视四周,自己屁股下的这把椅子和视频里饺子被绑的椅子连地方都没有换过。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也没有被动过,她抬头看到头顶上新装的监控。想着先不管这么多,离开这里回去再说。正想着,饺子已将手腕绑的绳子割断。
饺子本就长得面黄肌瘦,身量又不足,还不如四岁的孩子长得壮实,冰卿抱起饺子急急往外走。
她未注意到门口有一根微不可棵的丝线,“轰”一声爆炸起的热流将冰卿和饺子扫向外面。冰卿下意识将饺子护在怀里,却不敌外力,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又被落下的石板砸中,她右半个肩连同胳膊被压在石板底下。
半年前,这里被划入拆迁行列,居民大都搬了出去,只有几个钉子户想要以此索要多些补偿款,也不常住这边,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这丝线不知是谁设下的机关,丝线一断,燃着的酒精灯砸在漏着的煤气罐上,一声巨响将原本就是一片废墟的旧楼更炸得四分五裂。
正午间的阳光最是耀眼夺目,世间万物就这样彻彻底底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一切黑暗在这一瞬间被驱逐,只留光明。
冰卿的身体跟这旧楼一样,痛得四分五裂,生生疼晕了过去,冰卿苦笑一声,眼泪顺着太阳的方向流了下来,难道自己真要死在这里?母亲还未原谅自己,自己前半生活得一事无成,都是些亏欠和未竟的心愿。
父亲说“女儿,好好做自己,放下吧”,郭城突然出理在他身边,两人如父子般笑得慈祥和谐。
母亲一脸悔怨说“我真后悔收养了你”。
饺子笑着喊她,“妈妈”,一遍又一遍。她想上去抱抱他们,可是她动不了,五脏六腑绞在一起,她想动,却连转动眼睛的力量都没有。
她隐约间看到三个人朝着她飞奔而来,可惜她看不清她们的脸,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又来了更多的人,还有机器。
似乎饺子被救走了,似乎有人在叫她,又似是在叫别人,她只觉得特别累,像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冻死定住了,没有一丁点儿力气,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拽入深渊,彻底失去了知觉。
如果就这样死了,也好,也好;反正她想要的,从来也都不曾得到,得到的又尽数失去。
罗加一察觉不对报了警,顺着定位找手机途中,杨维开会未接电话,会议结束后回电话是关机,便打给在家里的池灏,池灏联系罗加一,两人一道前来寻人,手机被扔在了江城城北郊外的滨江大道边上,李可假装旅游归来出现于此,三人聚于一处。
加上警察细细排查周围拆迁片区,一无所获,终是来迟一步,三人亲眼看着爆炸在自己眼前发生。
饺子后背被混凝土里的钢筋划了一道十三公分长的伤口,里面的细肉直向外翻,血浸染了整个后背,已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合众人之力将石板抬起来才将冰卿从底下救出来,李可眼里流露的疼惜与自责,如果他可以早一点,一点点,那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他听到了高阳与池晴的电话才慌忙出来救人,却仍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