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光明解释道:“厨房有厨房的规矩,每道菜也都没有每道菜的规矩,如何选料、洗切、烹饪,以及如何摆盘都有讲究。
“特别是八大菜系中的一些经典菜品,经过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发展与沉淀,已经形成了固有的工序和标准,只有把这些工序和标准不打折扣地做到位,才能烹制出应有的美味。
“反之,选料时偷空减料,洗切时敷衍应付,烹制时忽略必要程序,最终的味道不可能完美。
“回到这道糖醋鲤鱼上,完美烹制这道菜大概需要40-45分钟,他只用了30-35分钟,那么中间肯定省略了必要的程序。
“根据时间推算,厨师可能省略了两道程序。一是没有去除鱼腥腺,而是用料酒压制鱼腥味。
“二是变双炸为单炸,一次性把鱼炸熟炸透。这样做固然省事、也能够节省时间,却不能令鲤鱼外焦里嫩。严格按照标准操作的话,应该先用7成油温把鱼炸定型。
“捞出控油冷却之后,再用八九成的油温复炸,炸熟,可以达到外焦里嫩的效果。
“如果把这两道工序的时间加上,正好需要40-45分钟的时间。”
傅光明娓娓道来,其专业到优雅的素养早已令孔宴无比钦服!
“傅大师太厉害了。”
傅锦玉很得意:“那当然,要不然能开起来至尊私房菜!”
“嗯,有机会一定去品尝!”
低头看了看那盘虚有其表的糖醋鲤鱼,孔宴气呼呼数落请来的厨师长:“架子大上天,做出来的糖醋鲤鱼却平平无奇,他配不上厨师长的职位,我现在就告诉爸爸让他走人!”
“等等”,傅锦玉和傅光明急忙拦阻。
“你这么开除他,我们心里会有压力的!或许是他发挥不佳呢,大叔说厨艺就和体育竞技一样,有高潮,也有低谷,发挥失常很正常。不是还有一道火爆腰花吗,不如等那道菜上来再做决定吧……”
傅光明也说:“我隐隐觉得这家伙是有水平的,只是没有尽心而已。”
“是吗?”孔宴想了想,征询道:“那再给他一次机会,等火爆腰花上来再说?”
“最好这样,给他一次机会,也给饭店一个机会。
正说着,伙计拖长了声音喊道:“厨师长亲自掌勺火爆腰花上菜咯……”
火爆腰花端上桌,腰花绽放,汁水香浓,青红椒把这道菜的色彩也渲染得十分到位。
“看上去很漂亮,刀工不错,大叔,你觉得呢?”
傅光明点点头:“还行吧。”
得到傅光明的认同,傅锦玉自信了许多。撴了撴筷子,夹一片腰花放进嘴里,嫩滑爽脆,“不错不错,这个比那个糖醋鲤鱼好吃!大叔,你也尝尝。”
傅光明摇摇头,对孔宴说道:“麻烦你给我取一把刀来。”
“什么刀?”
“柳刃刀,没有的话,锋利的鸭片刀、普通菜刀都行。”
孔宴不知道傅光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钦佩他的厨道学养,知道他一定有用,急忙让人到后厨取了一把片烤鸭的鸭片刀来。
傅光明夹出一片腰花放在盘子里,用鸭片刀轻轻切开,看了看切面,说道:“总体不错,略欠火候……”
“哟,谁这么大口气,敢说我的火爆腰花欠火候啊……”
身后突然有人阴阳怪气地高喊了一声。
随后,一个身材圆滚滚、带着白色厨师帽的小胡子厨师走到了傅光明的近前,面露凶光上下打量傅光明。
见傅光明戴着头巾,穿着很嘻哈,顿时格外鄙视:“我当是前清御膳房的总管太监在这儿个指手画脚、品头论足呢,没想到是个其貌不扬的小兔崽子。我说你没事儿吃饱了撑的,跑到这儿来拆我的台来了?”
不等傅光明说话,傅锦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学着他的口气回怼道:
“哟,这是哪个王八坑的水漏了,爬出你这么玩意儿来?张嘴就喷粪,你专业推粪球的?我就想不通了,做饭不好还不让人说了?我们是消费者,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警告你,你最好对我大叔客气点儿,给你留着面子呢不知道啊?”
“啧啧!”傅锦玉的这几句话说出来,傅光明心里别提多舒坦!
没白喜欢傅锦玉,真的很维护人!
那厨师气坏了,一把将厨师帽拽下来,指着傅锦玉说道:“说什么呢死丫头片子?告诉你,刚才非议我的糖醋鲤鱼我就忍着呢,厨艺上的事你们懂个屁!!尤其你个头巾男,饭可以多吃,话不要乱说。”
傅锦玉还想回怼,傅光明摆摆手。
傅光明有n多种方法让这个厨子从此以后混得比狗还要惨,但是没必要那样!它只是个小角色。
傅光明微笑着、极具涵养地放下手里的鸭片刀,站起身来说道:“敢问怎么称呼?”
“姓鲁,齐鲁大地、鲁菜大师的鲁!”小胡子厨师没好气地说。
“噢,原来是鲁师傅。刚才不好意思,我随便胡说的,请见谅!”
傅光明竟然道歉了,而且态度非常好。
气势汹汹的鲁师傅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有些措手不及:“……你……见谅也不能乱说啊,摆明了砸我的饭碗。”
“对不住!”
“道歉也没用!既然你说我火爆腰花火候不到,今天必须说出个门道来,要不然这事儿过不去!”
一旁的傅锦玉气道:“给你脸了是吧?大叔给你留面子你还不接住,知道好歹吗?非要把你的缺点一层一层扒开了批判,你才觉得刺激是吗?”
鲁师傅青筋暴露,他狠狠把厨师帽扔在桌子上,说道:“对!扒!我非要听一听你们有什么高见!我堂堂鲁菜大师、北京名厨,在很多大饭店做过行政总厨,竟然在小小的HJ市被几个臭毛孩子评头论足?我还就不信了,你只是用刀划了一下,凭什么就说我的火爆腰花火候不到!说吧,这两道菜哪里做得不好!”
火气彻底呛了起来。
傅光明既感激傅锦玉维护自己,又觉得对不住孔宴。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没有理由牵涉其中。
再者,自己是什么身份,跟一个小厨子抬什么杠啊?
然而势如骑虎,针锋相对,看来眼下必须说出个道道来才能让姓鲁的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