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波连夜从临安赶到王家庄,要请金碧莲去救一个人。金碧莲急问救谁,郭玉波先不说出救谁,却说道:“我和玉涛也算是朝廷的武官,吃着一份俸禄,便得为朝廷着想,但我们和董宋臣走得很近,仿佛是看家护院的狗,没少挨人骂!”
金碧莲说道:“董宋臣是什么人?”
郭玉波说道:“他是太监,皇帝身边人,皇帝颇听他的话。正所谓权势燻灼,连宰相也要看他的颜色!”
王人英说道:“皇帝听太监的话一定便是昏君,这朝廷就没救了!”
郭玉波说道:“谁说不是呢?自从蒙古军围了鄂州,这董宋臣便劝皇帝把国都搬到四明去!皇帝若果然听了董宋臣的话把国都一般,拱卫国都的守军也跟着一撤,鄂州以东还有多少守军?还能挡得住蒙古人吗?”
金碧莲问道:“皇帝没听他的话吧?”
郭玉波说道:“迁都可不是一件小事,满朝大臣也有赞成的,但反对的多。有一个人,身份只是小小的节度判官,上表坚决反对迁都,要皇帝斩董宋臣,以稳天下臣民之心!”
郭继斌说道:“董宋臣要杀这个节度判官,郭大人赶来要我小姨出手相救?不知此人是谁?”
郭玉波说道:“郭公子好聪明,正是如此!此人便是宁海军节度判官文天祥,”
王人英问道:“一个小小的节度判官也值郭大人费心?巴巴的从临安赶来,好几百里路呐!”
郭玉波说道:“此人所谓‘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理宗皇帝亲拔第一名状元!唉,我朝这样的人太少了,不能被董宋臣杀了!”
金碧莲问道:“可知剌客是谁?”
郭玉波说道:“昨天下午,董宋臣家来了一个客人。”他看看郭继斌,接着说道,“也是一个公子哥儿,大约比郭公子大了两岁。当时我正在书房外,偶尔见到那人拿出一个金符……”
王人英插嘴问道:“什么金符?”
郭玉波说道:“我看不真切,就像虎符那种样子,上面刻着名字,又像印信,可见此人从蒙古来,而且大有来头!”
王人英笑道:“什么时候我取来给你瞧清楚!”
金碧莲说道:“人英我知你手痒了,你先别打岔,听郭大人说!”
郭玉波说道:“我也曾替董宋臣办过几件不大打紧的事,是以他对我不大避讳。董宋臣便是要这人去杀文天祥!”
郭继斌问道:“那个有金符的人叫什么名字?他既然是蒙古人,董宋臣不是通敌了吗?”
郭玉波说道:“我查了二十几年,才发觉董宋臣通蒙古!听董宋臣称那人‘葛公子’,一定是姓葛的了!”
金碧莲和王人英对望一眼,金碧莲说道:“果然是他!”
郭玉波问:“莫非你们认识他?”
金碧莲说道:“今天早晨,此人赶来我庄杀了唐文勇,我正愁不知他的行踪,原来他要去杀文天祥了!郭大人,从公从私,我都要杀此人,却又耽搁不得。姓葛的现在已在向宁海的途中了,你先请回,我收拾收拾便上路!”
王人英说道:“只怕走不得,唐文勇的丧事还得先办!”
金碧莲“啊呀”了一声,说道:“不错,真是走不得,老唐的丧事,按这里的规矩,至少也得三天,三天之后,还救什么人?”
郭继斌说道:“既然小姨走不了,我去走一趟吧!他敢冒我的名字杀唐伯伯,我也真得会会他,杀了他为唐伯伯报仇!”
郭玉波说道:“你?成吗?姓葛的敢来宋国办事,自然有过人之处,武功定非泛泛,有后援也说不定,你一人前去,若挡不了姓葛的可就不妙了!”
王友苹笑道:“郭大人要是不放心,和我继斌哥比划比划不就知道成不成了?”
王人英对王友苹说道:“小孩子别乱插嘴!”
金碧莲对郭玉波说:“郭大人请放心,继斌这孩子,论功夫和心眼都是上上之选,还强过了我呢!”
郭玉波听金碧莲如此说,不由得对郭继斌刮目相看,笑道:“郭公子不显山不显水的,原来是个高人,下官多有失敬!”
郭继斌连忙抱拳谦逊道:“岂敢,小姨高抬我了!”
说话间早饭已按排好早饭,郭玉波也不客气,草草吃毕,知道金碧莲和郭继斌还有话说,先骑马走了。郭玉波走后,郭继斌才解下肩上的包袱,对金碧莲说道:“我要对付姓葛的,这包袱带在身上不大方便,请小姨代给我二姨,只是要小心别丢了!”
金碧莲笑道:“你这孩子,连我都不相信了?包袱里是什么好东西?我得先看一看!”
郭继斌说道:“不敢瞒小姨,包袱里是我恩师和师母给的羊脂玉如意!”
“羊脂玉如意”五个字轻轻的从郭继斌嘴里出来,到金碧莲耳中已如雷震,金碧莲伸出的手竟一时僵定在半途又缩了回来。她说道:“羊脂玉如意原本是绿柳山庄之物,先是被毕天祥得去藏在洞庭西山,被我和人英找着后又被沙昆和赖仁抢去,沙昆和赖仁又给了乃师西门英和西门豪。我大哥哥和大师姐从和林回来时,又从西门兄弟手中得到。本来世上没有人知道这羊脂玉如意又回到了绿柳山庄,我大哥哥和大师姐把它给你做聘礼也太贵重了吧!羊脂玉如意一出世,保不定又要惹得江湖上沸沸扬扬,纷争不断!”
王友苹问道:“妈,什么羊脂玉如意?什么聘礼?先给我看看好不好?”
金碧莲说道:“看看可以,嘴巴可要把紧了,在人前千万别说,要不可惹大麻烦!”
郭继斌说道:“这中间的故事我也听师母说过,不过江湖上能从小姨手中取去的高手恐也不多!再说,又有谁会知道这东西在小姨手中?既然那姓葛的从这里走了有个把时辰了,我得赶在他前头,先到宁海才是。”
金碧莲说道:“姓葛的不好对付,你一定要小心在意,以君子之道对君子,以小人之道对小人,他若奸滑,你得比他更奸滑!”
此时王人英已着下人选了匹好马牵到门前,金碧莲、王人英把郭继斌送出大门,郭继斌向金碧莲和王人英行了一礼,跨上马背,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那马一声长嘶,向临安方向驰去。王人英一转身不见了王友苹,忙问金碧莲:“友苹呢?”
金碧莲刚要回答,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了过来,马背上骑的不是王友苹是谁?王友苹丢下一句话:“爹、妈,我去帮继斌哥了!”也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追郭继斌去了!金碧莲“唉”了一声:“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宁海军在临安的东南部,就路程来说,从临安到宁海,比之从临安到苏州木渎还要略近一点。郭继斌和王友苹离开王家庄时,已过辰时,一路急奔,中途略打了尖,仿晚便到了临安。随便找一个小客栈歇了,第二天一早便向宁海赶去。大约到了下午申时时分,已经看到宁海的城廓,往多里说也不到五里路了,此时满天乌云密布,一阵风吹过,竟下起了雨来。风倒是不大,但雨滴甚密,旷野之中正愁没处躲雨,恰好几百步之外有一个破庙,两人一拎马缰,跑到破庙前,把马拴在廊上,两人便走进庙里。
这是一座龙王庙,离官道一百多步,离河不到二百步。遇到水旱灾时,善男信女们才想起前来膜拜,这几年风调雨顺,反倒把龙王爷忘掉了,是以略显破败。三开间的房,第一进正中供着龙王的像,两旁站着几员蝦兵蟹将。龙王前的供桌上既无供果,又积满了灰尘,香炉里半指长的剩香,已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了。第二进原本是住人的,现在也是人去房空。郭继斌和王友苹找一干净地方坐下,却听庙外一阵马蹄声,又走进一个人来。此人二十七八岁年纪,白净面皮,配上一身白阑衫,倒也有几分风流倜傥。只是眉毛略稀,目光睃睨之时颇见凶狠。此人走进庙来,见了郭继斌和王友苹,先是一怔,随后抱拳招呼道:“两位也是躲雨的吗?这雨下得突然,还好衣服没有淋湿。”
郭继斌拱手还礼,答道:“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这雨说下就下,幸好有这个破庙躲雨。”略一停顿,又抱拳问道:“我见兄台堂堂一表,甚是心仪,不知高姓大名,可肯见告?”
来人说道:“我姓郭,名叫郭继斌,从绿柳山庄而来。”
那人当着郭继斌的面报出郭继斌之名,王友苹不竟“啊”了一声,她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