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妻子,兰灵灵还是有为人妻子的自觉,下人们将晚膳早早的端上了卓,可她一直未用,她等了沈羽书许久,他仍然没有回来,外面天色已黑,兰灵灵决定不再等下去了,偌大的桌上,只坐着她一人,草草吃了几口,她便让人端下去了。
沈羽书不回来,她也没办法,他有他的自由,她只管做好她自己就行了。
月已爬上树梢,兰灵灵洗漱完毕就上了榻,这间屋子的一切陈设都是新的,然而再新她也不习惯,身下不是她习惯睡了十几年的床,再宽大舒适,她也了无睡意,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即使这里已是她的家。
她盯着榻上的帷幔良久,看着它随着透进屋子的风起起伏伏,飘飘落落,脑子越发清醒,索性起身关了窗子,屋子里再无一丝动静,她闭上眼睛,想到沈羽书曾说得明日要带她去见花锦,心中一通烦乱,他若真的一晚上不回来,明日还会带她去么?
不知花锦如今情况如何,定是对她失望透了吧,她辜负了他嫁给了别人,他会不会恨她?
恨她也无所谓了,是她自找的,她不后悔以嫁给沈羽书的方式救出花锦,花锦从始至终就不该牵扯进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她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让他从沈羽书那里获取自由。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却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嫁进沈府的第一天就与沈羽书吵了架,第二天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她强迫自己睡着,必须打起精神来应付未知的明天。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钻进了被子躺在她身侧,她的腰身被人紧紧箍着,鼻端扑进浓浓的一股酒味儿,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尖叫着向着来人猛踢一脚。
“咚”的一声,身边那人掉落下去,发出一声闷哼。
她忙趁机一股气奔下榻去,点亮烛火,这才看清地上那人熟悉的面庞。
“沈羽书,你这是干什么?”她将烛台放到桌上,远远站在一边,看着地上那人慢腾腾的扶着床沿站起身来。
沈羽书显然喝醉了,而且醉的不轻,他面色酡红,身上浓浓的酒气,听见声音他眯着一双眼向她看了过来。
兰灵灵知道沈羽书是不会喝酒的,可此刻他却喝的酩酊大醉,只能靠扶着床沿才能稳住身子,他看着她,忽的微微一笑,跌跌撞撞向她走来,,然而身形到底不稳,才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地,见兰灵灵站着没动,他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带了些委屈,向她伸出一只手愣愣的看着她。
他这个样子,兰灵灵实在想不通他是如何回来的,揉了揉隐痛的额角,她终究向他走了过去,她才靠近,他已然牢牢握住她的手,攀着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兰灵灵吃力的扶着他到了床榻上躺好后转身欲走,然而,沈羽书却仍握着她的手不放,她使劲掰了掰,无奈抵不过他的力气,仍被他紧紧拽着。
“你松手,我去给你打水清洗一下。”
兰灵灵也不知沈羽书听懂了没,就见他对着她傻傻的笑,空出一只手来触摸她的脸,她被他拽着避不开,他的手在她脸上来回摩挲,似是在一点一点描摹她的轮廓,她侧过脸去尽力避开他的手,终于他松开了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
兰灵灵松了口气,正打算离开,猛然间,沈羽书却蓦地坐起身子将她拉向了床榻,迫使她跌在了他的怀里。
“沈羽书,你究竟想干什么?”
幸而这床榻够宽,两人倒也没伤着,兰灵灵艰难的坐直了身子,怒瞪着他。
沈羽书再次向她伸过手去,兰灵灵这次反应快,忙向着榻上一角躲去,沈羽书拉了个空,似乎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头,整个身子都向她扑去。
她被他抱在怀里,只听得到他“咚咚咚”沉稳有力的心跳,她身上只穿着中衣,经过这一番折腾,衣衫早已不整,松松垮垮的,大半个臂膀都露了出来,她恼羞成怒,挣扎着要脱离他,然而她越是挣扎,沈羽书就抱得越紧,似乎再用点劲儿就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虽然兰灵灵自知已是沈羽书的妻子,新婚夜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可此刻衣衫凌乱在他怀里,她仍是不自在,心里有隔阂的两个人,即使身体已经很亲密,然而那种排斥感却仍是散不开的,她被他紧紧箍着,动弹不得,只能怒道:“沈羽书,你放手!”
他将她的脸按在他胸前,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却清楚地听到他低声咕隆了一句,“灵灵……不要离开我。”
她心头莫名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少了清冷,少了淡漠,少了不屑一顾,只有满满的委屈与悲戚,甚至带了些祈求。
“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却仍是一字不漏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兰灵灵诧异的忘记了挣扎,他将头埋在她的发间轻轻蹭着,她的脖颈上有些痒,不知散乱的是他的发丝还是她的,她一向怕痒,然而这次却没有再动弹,他的话像石落碧池一般在她的心底升起阵阵涟漪,这么陌生的他,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他仍是没有松开她,手臂交叉着环绕着她的腰身,长时间维持着同一姿势,她的身子有些僵疼,不觉动了动胳膊,这一动弹才发现他对她的束缚没有之前那般用力,她尝试着一点一点移开他的怀抱,等到终于摆脱,回过身来才发现他竟是不知何时早已睡着了。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长长的睫毛下是一片青紫色的阴影,即使睡着了那两道好看的眉仍是微微蹙着。
他似乎有心事,然而她与他的距离太远,她看不透他的心,也无意看透,眼前的人到底是她丈夫,她看着他,不觉叹了口气,慢慢给他盖上了被子,他已睡在榻上,她没有心思也睡上去,尤其想到他就睡在她的身旁,她就觉得很不自在,心里的芥蒂没办法一夕清除,起身欲下榻,然而他的手却紧握着她的,她稍微掰开,他似是不安一般,眉目蹙的更深,像是做了噩梦一般更紧的握住她的手,眼看他有醒来的趋势,她只好作罢,醉酒的他若是醒了,她自觉没有能力招架,尤其他那些酒后胡话,听了只会让她更加心中烦累。
她只好在榻上躺了下来,然而却与他隔得老远,她将自己缩在一角,他身上清淡的气息混杂着酒气飘进鼻息,似乎有了催眠的功效,夜已经很深了,困意忍不住袭来,慢慢的,她闭上了眼睛。
乏累了几乎大半夜,能在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已然相当不错,兰灵灵醒来时,屋外已是艳阳高照,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她舒服的几乎想再次倒头大睡,然而仅是一瞬间,她脑子蓦地清醒过来,她猛地坐起身往旁边望去,榻上只有她一人,房内已看不见沈羽书的身影。
她不觉松了口气,早上睡醒后若是在榻上看见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对她而言还是相对尴尬,沈羽书提前起身,也没什么不好。
她起身给自己穿好衣物,刚穿好最后一件,便听见有脚步声走了进来,她回头看去,只见沈羽书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他看着她,声音冷清,“还要磨蹭么,既然起了便快去梳洗,我们马上就出发。”
他又成了之前冷冰冰的样子,似乎昨夜里那个脆弱的男人只是出现在一个梦境中,兰灵灵怔怔的看着他,“出发,出发去哪里?”
他的眉眼仍是一片清冷,语气似乎也带上了嘲弄,“忘记我昨日说过的话了,今日你与那花锦要做一个了断,仅此一次机会,以后莫要再与他见面。”
她蓦然清醒过来,对了,他是要让她与花锦完全撇清干系,真要见面了,心中不觉忐忑起来,自从嫁给沈羽书,她对花锦的愧疚便在心底扎了根,如今她才明白,对一个人的愧疚原来不会随着日子过去而减淡反而会越来越深,她被这种情绪环绕着,脑子里慢慢乱成一团,如今他真的要带她与花锦见面了,她到底该如何面对花锦,如今她已嫁人,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她真的不希望再伤害他了。
“若是我以后不再与花锦见面,你会保证不会对他不利么?”她抬起头,有些不敢去看沈羽书的眼睛,然而这问题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好硬着头皮去问的。
果然,她听见他一声冷笑,“即使已经嫁给了我,然而你的脑子里看来还是以别的男人为首要,兰灵灵,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丈夫是谁?”
“我知道我的丈夫是你。”这种时候不能惹怒他,她语气尽量平顺,“你也知道毕竟花锦帮过我,我只是想报答他,你伤害他就是伤害你妻子的恩人。”
她刻意放低姿态,虽然知道会让他嗤之以鼻,然而到底听到了她想要听到的话。
“你倒是真会说话,不过你多虑了,那个花锦,我从来都不想把他怎样,也不屑把他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