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书陪着她进了屋,之后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他似乎有意让她静一静来思考他刚才的话。
对于花锦突然提出要见她,兰灵灵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愧疚、尴尬……
所有的情绪一时都在她的脑子里翻转,她怔怔的坐在椅上发呆,沈羽书也随她,他起身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书,随意翻开一页便坐在兰灵灵对面安静的看起来。
即使沈羽书如今富贵显达然而府里却极少家仆,他爱清静,不喜欢有人在他身前走动,没与兰灵灵成亲之前他屋子里是没人伺候的,凡事他靠自己,如今已娶妻,便招来两个身家干净的小姑娘来贴身伺候兰灵灵,而他自己身边仍然没有小厮,那两个小姑娘倒也有眼色,自家男主人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自然她们也察觉到了,又见女主人心事重重的模样,眼下这种情况自是不好打扰的,向着兰灵灵与沈羽书福了福身,便识趣的到门外候着了。
两人便这样安静的一直待了一个多时辰,沈羽书已经换了好几本书看了,兰灵灵却依然坐在那儿,甚至没有改变过姿势。
沈羽书时不时看一眼兰灵灵,终于,他似乎看不过去了,扔下书,走过去将兰灵灵从椅上拉了起来。
“怎么,想到要见到他,你就如此魂不守舍?”
他似乎又生气了,她曾以为他是个极不易动怒的人,可如今他在她面前已经多次显示出不快了,兰灵灵更加心烦意乱,淡淡的解释道:“好歹是我对不起他,毕竟他帮我那么多,为我做了那么多事。”甚至她曾答应要嫁给他的,然而如今她却已经成了沈羽书的妻子,她不知如何对花锦解释这一切,若是真的要见面,她甚至不敢面对他那张脸。
“身为男人他却无能,只能依靠女人来获取自由,你没有丝毫对不起他,不要总觉得亏欠他,若是你一直这般认为,那么岂不这辈子都会与他纠缠不清?”沈羽书对兰灵灵的说法不以为然,他似乎忘记了花锦曾失去自由就是拜他所赐。
沈羽书极不满意她与花锦有所牵扯,甚至他要自己与花锦见面就是抱着让他们尽快做一个了断的打算,兰灵灵自然明白沈羽书心中所想,然而若是真正要做到释然却不是那么容易。
“怎么会纠缠不清?”兰灵灵气郁道,“我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用你提醒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清楚,你这般问责,岂不过分?”
沈羽书目光渐冷,“我的妻子一个多时辰里脑子都在想另外一个男人,我多说了几句便是过分了,那么我应是不闻不问的才好,这样才是显得有大气有风度。”
“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曾如此说过,从我嫁给你开始,我和花锦之间该如何我心里清楚,不用你来提醒,莫非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兰灵灵据理力争,口气也变得不耐。
“廉不廉耻,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一个度,我若是再补充提醒,那也没用。”
兰灵灵怒不可遏,她从不知道沈羽书看着面目清冷,沉默寡言,然而如今才知道若是论在争吵上他却也是不愿落下风的,而且口才了得。
她愤怒的看着他,“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沈羽书冷冷一笑,“如此,那便如你所愿。”说完,竟毫不拖泥带水,转过身直奔门口真的出去了。
“你!”看着沈羽书的背影,兰灵灵气的急步上前,将那门猛地一关,彻底将沈羽书的身影隔绝在视线之外。
屋子里只剩下兰灵灵一人,新婚第一天便吵成这样,想到他之前的话,她气的险些落泪,他不是不知道她与花锦之前的关系,他逼迫她嫁给他,可如今又借由此与她争吵,既然已经娶了她,如今却又这般计较她的过去,他前后矛盾的做法让她实在想不通他心底究竟如何作想。
午时沈羽书仍没有回来,兰灵灵心想他或许还在气头上,她不想再与他争吵,便安心的一个人静静的用膳,桌上饭菜颇为丰盛,兰灵灵吃了几口便作罢,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吃东西也是可以这般食之无味。
“大人去了哪里?”饭菜渐凉,沈羽书还未回来,兰灵灵担心他还未用膳,终于忍不住问府里的人他的去处,她叹了口气,原来成了亲对一个人影响真的很大,以往即便她知晓他好几顿未进食,她恐怕只会撇撇嘴不以为意,如今他成了她的丈夫,会是和她共同生活一辈子的人,她脑子里总会时不时想到他,即使之前刚刚有过争吵,女人就是这样,成了亲便给了自己一道束缚,兰灵灵自嘲一笑,她真是没用极了。
“大人一向不爱让人跟着,小的只看见大人出了府,至于具体去哪里,小的就不知了。”
然而,她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沈羽书去了哪儿,她毫无头绪,“将饭菜热着,若是大人回来了就马上端上来。”她摆摆手,吩咐底下的人。
“是。”奴仆领命去了,恭敬的对她行了礼便退下了。
她静静的坐着,心里只感觉越加烦闷,所幸站起了身,决定四处走走。
兰灵灵来这处宅院的次数不多,对其中设置算不上熟悉,一路闲逛,走走停停,兴致缺缺,身旁婢女看她精神不振,对各种院落楼台多不认识,便有心介绍。
她们身前是一处颇为雅致的阁楼,阁楼紧邻着一泉池水,婢女含笑说道:“这是听水阁,大人闲暇时喜欢在此钓鱼,可鱼儿钓上来了,大人通常没过多久又会将那鱼儿放了,因而这里的鱼儿都不怕人,见到有人来还会对来人吐泡泡呢。”说着一笑,又指了指那池中的一处礁石,“夫人看见那水中礁石了么,流水经过那石缝时发出的声音好听极了,特别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只听得到悠然流水声,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唱歌儿一般,甚是悦耳。”
婢女们能言会道,兰灵灵听她们这么一说也觉得此处有趣,再次逗玩片刻便继续往前走去,每到一处,婢女们都会详细解说,没过多久,兰灵灵对府里的各处物置都能清楚的知道设在何处了。
最后,兰灵灵停留在一处屋子前,屋舍四周甚是静谧,屋前种满了花草,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光是看一眼便让人心底蓦地宁静下来,“这里是大人的书房,大人一天之中在这书房待着的时辰是最长的。”
沈羽书将书房独立设在府里的角落,他是个爱清静的人,这倒也符合他的性子,兰灵灵打开书房门走了进去,身后太清静,她回头一看,婢女安静的站在门前,见她看过来,解释道:“大人一向不喜奴婢们进到里面,平日书房打扫都是大人亲自来做,奴婢们不敢逾矩。”
闻言,兰灵灵顿住了步子,他不喜人进入,那么她此刻到底要不要进去呢,这里是他的书房,他办公都在此处,或许能在这里找到有关她爹案子的蛛丝马迹也说不定,想到她爹,沈羽书的那些规矩便对她来说形同虚设了。
“那你们便在门外等我。”吩咐一声,她踏进了屋子。
屋子里摆置的很简单,两侧靠着墙壁的地方摆放了一排架子,上面整整齐齐放满了书,屋子正前面是一张桌子,笔墨纸砚俱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多余之物。
兰灵灵上前在那桌上细看一番,没有发现公文之类的东西,思虑一番,她将目光放在了两侧书架上,在最底排的架子上一番寻找后还是一无所获,她端来凳子,在架子高处摸索。
“咚”的一声,在最顶端那处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兰灵灵一惊,她可不想损毁沈羽书这书房里的任何东西,她忙下来查看,却发现是一个卷起来的长轴,中间用来系绑的线绳已经有些松了,长轴一角展开,翩然衣裙映入眼帘,原来是一副画卷。
她知道沈羽书画作一流,可他最爱画山水,眼前显然是一副人物画,兰灵灵端详着眼前仅仅露出一角的画,鬼使神差的,她一点点展开,当画作全然显现在她眼前,她蓦然睁大了眼。
画中是一名女子,女子站在树旁,探出大半个身子露在炽烈红日下,眼神稍急却又忐忑,一直看着前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女子微凝的眉眼跃然于纸上,每一笔都细致精刻,可见执笔之人作画之时的用心。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衣裙,兰灵灵久久看着那幅画,心底太过于震惊,那画中女子分明就是自己,那些已经快消失于心底的记忆再次被勾勒出来,她曾那样爱过沈羽书,她几乎已经快记不清那些****顶着烈日在树下等他,只盼着见他一面的日子。
沈羽书竟会将那时的她画下来?她看着画中的自己心绪杂乱,想到那时他清冷的脸,淡漠的神情,她自嘲一笑,她似乎永远也看不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