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予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圆的光斑。
宿醉让南予珽的头痛得发麻,好像无数只蚂蚁在脑子里爬一样。
他起身想叫人倒杯水,却口干到连说话的声音也发不出。
过了好一会儿,南予珽才觉得清醒了一些,他下了地从茶壶里倒了茶。
可是这茶也是隔了夜的茶,一股子生树叶子味儿,让人喝了之后更不舒服。
凤濯缨不在卧室里,也不在外间。南予珽走到院子里,看见院子中间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几个小瓷罐。
而凤濯缨背对着他,穿着一身红衣短打的练功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南予珽低头看,看见凤濯缨手里握着一颗小石子。
“这么早就起来了吗?”南予珽问道,“怎么想起来练功?”
凤濯缨没有说话。
“你……怀着孩子,还是不要做这些剧烈的运动了。”
“我现在竟一个也打不中了。”凤濯缨忽然说道。
“什么?”
“飞石打物!”凤濯缨转过身看着南予珽,“以前我是百发百中的,现在竟然一个也打不中了。”
“你现在有了孩子,自然不敢使出全力。”
凤濯缨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我变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从前没有那么多心思思虑,每天只要开心练功便很好。现在我每天心忧到难以入眠,却连基本的功夫也不会了。”
“濯缨……”
凤濯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耳环放在了南予珽的手上:“这东西是从你身上找到了,却不是我的东西。”
南予珽自己也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你也不知道?难道是别人挂在你身上的不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濯缨漂亮的杏眼盯着南予珽看:“我以为我们是夫妻就可以无话不说,就没有秘密。可是自从宫里太妃娘娘出了事后,你便再也不用我讲你心里的烦恼,宁可去流连烟花之地。”
“我没有……”南予珽忽然想到了昨天的事情,“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到底是怎么样?”
“这……”
“无话可说了是吗?你我为什么变得如此生分?这些话你宁可去找别的红颜知己说,也不和我说。”
“那你呢!”南予珽忍不住反驳道,“你还不是晚上去见我二哥!”
“什么?”凤濯缨愣住了。
“难道不是吗?一个妇道人家,半夜三更的去会自己的夫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让别人怎么想?”南予珽不管不顾地大声喊起来。
“你……跟踪我?”凤濯缨难以置信。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见他?是感觉我要完蛋了,所以早早为自己找好退路吗?你若想走,我不拦着你,你的休书我也会给你!”
“啪!”
南予珽雪白的脸蛋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南予珽!你不要脸!”凤濯缨几乎要哭出来。
南予珽点点头:“很好,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
凤濯缨觉得自己熟悉的那个南予珽好像渐渐地消失了,而那个混蛋南予珽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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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濯缨和南予珽一天也没有说话,一直到晚上,巧绣叫两个人去吃饭,可是谁也不吭声。
巧绣见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太顺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赶紧去问自家小姐,可是她不但不肯说,还让巧绣把自己冬天的衣服都找出来。
“这冬天的衣服干嘛都找出来?小姐想穿哪件我给你找就是了。都找出来是要晾晒吗?可是大晚上的晒什么衣服呢?”巧绣劝说道。
“我要回娘家。”凤濯缨回答说。
巧绣一听赶紧又拉住凤濯缨说道:“小姐这是干什么!你要是和王爷吵架吵翻天我也不拦着,但是干什么回娘家呢?这大晚上的又是这么冷的天,你这样回家多让人担心啊。”
“你不用管我!”凤濯缨见巧绣不动,便自己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小姐,就是你想走王爷也不会放你走的。”巧绣在一旁急得跺脚。
“我猜他现在巴不得让我走!”
看凤濯缨劝不动,巧绣又回过头去找南予珽。
南予珽进了屋正看见凤濯缨在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包袱皮里准备带走。
“你这是要干嘛?”南予珽问道。
“回我爹爹那里。”凤濯缨冷着脸说道。
南予珽上前把包袱里的衣服都抢了过来,然后扔进了柜子里。
“南予珽,你要干嘛!”
“不许去!”南予珽说道。
“你不是要给我休书了吗?”凤濯缨质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找我的退身步去,这与你何干?”
“你哪也不许去!谁也不许找!”南予珽的脸气得又青又白,“我告诉你,你只能是我的妻子,这辈子就是死也死在成武王府!”
“南予珽,你真是一个大混蛋!”凤濯缨喊得喉咙都嘶哑了,肚子也岔了气儿,腰也跟着疼了起来。
看凤濯缨捂着肚子蹲了下午,南予珽也慌了,他连忙抱住凤濯缨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凤濯缨疼得汗都滴了下来,浑身哆哆嗦嗦的,话也说不利索。
“疼……疼……”
南予珽一把将凤濯缨抱起来,然后把她放在床上,接着对着外面大声喊着:“大夫,快请大夫来!”
下人们看王爷吓得六神无主,王妃又疼得满头大汗,自然更加慌乱,立马跑着去请大夫。
不一会儿,大夫提着药箱小跑进了屋。
南予珽赶紧把大夫薅进来,然后说道:“我夫人说她腹痛难忍,大夫您快帮她瞧一瞧。”
大夫问了脉,又查看了一番,然后说道:“王妃娘娘怕是动了气,伤了肝脾。王妃娘娘现在有孕在身,切不可再动气着急,否则对胎儿大大不利啊。”
“先生说得是,那现在她究竟如何?有没有大碍?”
“好在王妃娘娘有习武的底子,所以身强体健,倒是没有大碍。我现在开几副安胎的方子,娘娘服下便可。”
南予珽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叫了下人来,按照大夫开的方子拿去抓药了。
巧绣看自家小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白得像纸一般,心里疼得不行。
她忍不住对南予珽说道:“王爷,巧绣知道有些话我们做下人的不该讲。可是我与小姐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小姐的心思我最明白不过了,以前如何我不知道,小姐也没和我说过。但是现在小姐明明就是一门心思全在王爷您身上,您只要有一点儿不好,小姐都要愁得几天说不着觉。况且小姐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望请王爷平时还多担待一些。”
南予珽心里也是心疼和懊悔,他不知道这个女子竟有这样的气性。
“你说得很对,这次是我做错了。”南予珽说道,“忙了半天你也累了,你现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看着。”
巧绣见状便伏了个身,便悄声离去了。
凤濯缨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密密的睫毛好像一把小扇子。
真是奇怪,南予珽想,这个丫头平常上窜下跳看起来张牙舞爪,但是现在看来原来竟是这么小小的一团。
所以当她声嘶力竭的时候,其实真的挺辛苦的吧。
其实无论怎么样,南予珽已经想好了,他就是要凤濯缨。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决定的,从来未曾变过。
那么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其他一切也就不重要了,对吗?
南予珽将自己的手覆在凤濯缨的手上,她的手凉凉的,好像夜空中温柔的月亮。
凤濯缨好像被弄醒了,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南予珽忽然有些害怕,他害怕面对凤濯缨眼睛里的愤怒和厌恶。
可是并没有。
凤濯缨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是因为头疼,或者腹中不适。
但她很快便抬眼看到了南予珽,眼睛里却是担忧和难过。
“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两句对不起是同时说出口的,却是不同的人说出来的。
而这句话过后,这两个人的脸上满是惊喜。
“对不起,是我犯了浑。我不该这样。”南予珽低声下气地都不像他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要说。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那天白碧江带我去说一些事,仅此而已。”
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大少爷竟然握着自己的手坐在床头向自己道歉,若是下人看见了一定会吓得晕过去,凤濯缨想。
但是凤濯缨心里也有一个秘密。
“去见你二哥,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凤濯缨说道,“我以为他会有办法帮助你,所以才去的。”
“他说他有办法帮我?”南予珽挑了挑眉毛。
“不,没有。这是我胡思乱想的,是我想错了。”
“所以他见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要我……这样的话凤濯缨打死也说不出口,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为了问问你最近的现状,大概是.……想关心你吧!”
“竟然是这样?”南予珽话是这么说,但是满脸写着不相信。
但是凤濯缨却忽略了南予珽脸上的表情,而是继续说:“对,后来他也说没办法,我便回去了。”
南予珽看了凤濯缨一会儿,看得“濯缨!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永远不会。”
“怎么忽然这样说?”凤濯缨支撑着想坐起来,“听起来怪吓人的。”
南予珽把她拥进了怀里。
“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发脾气了,否则我真的会生气。”凤濯缨说道。
南予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吻了一下他娘子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