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眼睛可以看得到之后,凤濯缨整个人都开心激动得不得了。每天不是看花就是看树,天上的流云,地上的蚂蚁,通通不放过。
就连晚上睡觉也不想闭上眼睛,总觉得这几个时辰的黑暗对她来讲简直是浪费时间,更是浪费眼睛。
“那个胡一仙说了,你的眼睛刚好,不能过度使用,还是得多休息,要是再瞎了可就难办了。”南予珽警告说。
凤濯缨赶紧找块布把自己的眼睛盖上,她怕自己的眼睛没有了,害怕再次回到黑暗之中。
官道上的人不多,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已经走了几天了,但是南予珽从没有让车去旁边的县城小镇停一天,休息一下。而是马不停蹄地一直奔向南阳,即使是晚上也在赶路。
“咱们是回封地,又不是行军打仗,怎么搞得这么紧张?不能歇几天吗?”凤濯缨觉得有些累。
“回到淮阳,你就可以一直歇着了,你一天不起床也没关系。”南予珽笑得邪恶,“到时候我也不起床。”
凤濯缨伸手想给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来一下,但是却没有下得去手。
她悲哀地发现,自从她看得到南予珽的脸之后,好像自己对他发脾气的次数都少了很多。因为只要她抬头看见那张漂亮的脸蛋,凤濯缨的脾气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但是南予珽心里则另有想法。虽然濯缨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但是在南予珽看来她只是被自己以血换目所感动。
南予珽担心这份感动不能很好地转为情爱,所以他想尽快把濯缨带到淮阳,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没有人打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新生活。
不过天公不作美,这没走几天便下起了雨。
开始还只是滴滴答答,但是一转眼就变成瓢泼盆撒,雨水大的好像天河倒流,天地之间瞬间挂上了一道厚实的雨帘。
这官道上除了几个小小的茶棚和驿站之外,再无别的容身之处。南予珽见雨越下越大,家丁侍卫们也被淋得够呛,便下令转头去粟城,在那里稍作修整。
粟城地处南平中南部,与南方京师的柔和修远相比,粟城多了一些豪爽和直率。
南予珽的车马来到一家客栈,据这个客栈的老板说,他们家是全粟城最大最好的客栈。
不过就这个最大最好的客栈,才将将塞进了南予珽的那些随从,其他卫兵只能挤在大厅之中。
南予珽叫来了白幼清,这个传令官没有回到白秉德府上,而是非要跟着他的小王爷一起回淮阳。
南予珽曾经开玩笑地问白幼清,为何舍得他那个漂亮表妹白采薇,跟着他去淮阳那么远。白幼清苦笑着说他的漂亮表妹眼睛都快长在宣文王身上了,根本就不理他,他现在这是远离伤心地,治疗心中伤。
“王爷,您有什么吩咐?”白幼清也被这大雨浇得够呛,头发都乱了,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
“你往下边看看,咱们的家兵一个个戳在大厅里,跟兵马俑似的,这好好的客栈都快变皇陵了。你去给我想想办法。”
“您要是就在这住一天歇歇脚的话,就不必如此麻烦了吧?”白幼清说道,“大家凑合凑合得了。”
“你是王爷我是王爷?”南予珽眼睛一瞪,“什么时候轮到你让本王爷凑合了?你传令下去,就说我要在这住几天,你把这粟城里的大大小小的客栈都给我包了。”
“好嘞!”白幼清得了令便转身要走。
“对了,你等一下。”南予珽又说道,“你给我去城里买点像样的衣服,我带的衣服都湿透了。”
白幼清看着这位小王爷浑身湿答答好像一只炸毛的落汤鸡,心里不觉好笑起来,点头说道:“知道知道,我不给王爷省银子,什么贵就买什么!”
凤濯缨已经被安排在客栈天字一号客房,可这个小丫头如今却是闲不住了。她在床边看着这瓢泼大雨,心里竟想着出门酣畅淋漓地跑一圈。
巧绣劝了好久,这才让凤濯缨勉勉强强地坐下,但是她那双杏核似的眼睛却一个劲儿往外面飘。
南予珽推门进来,看凤濯缨的衣服还湿湿的,头发也没擦,便问道:“怎么还没换衣服?要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凤濯缨像个小兔子似的蹦蹦哒哒地跑到南予珽面前,话还没说出口,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南予珽也傻乎乎地跟着笑起来:“你笑什么?”
“嘿嘿!”凤濯缨揉搓着衣角,“这反正一会儿也要湿透了的,就先不换了。”
“为什么要湿透?咱们已经进客栈了啊!”南予珽不明白。
“要是现在出去踩水花的话,那衣服不就湿透了吗?”
“踩水花?你当自己是三岁还是五岁?上了学堂的孩子都不这么干了!”南予珽立刻收起了笑容,“况且这外面街道上的水也不干净啊,你看我这衣服上都是泥。”
“一个男人,比女人还在意外表衣服的。”凤濯缨撅着嘴嘟囔着。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反正我就想去踩水花,我一直就想的!可是之前眼睛看不见,没办法感受到那种快乐。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了,就让我弥补一下吧!”凤濯缨一边说一边偷偷地往门口移动。
南予珽一把拉住了她的脖领,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啊啊!”凤濯缨气得开始耍起了王八拳,闭着眼睛一通乱打。可惜一下都没有打中南予珽。
“别闹了,我跟你去便是。”
“啊?”凤濯缨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被南予珽拉下楼,然后一起冲进了大雨里。
大雨铺天盖地的,好像决心把世界万物都冲洗干净才罢休。
凤濯缨却不怕这雨,反而喜欢这雨,亲近这雨。因为这漫天的无根之水,让她对这世事有了实在的感觉,不是飘飘浮浮,而是结结实实。
她在积水坑里踩着,跳着,水花四溅,好像一朵朵透明的莲花。南予珽也跟着她一起踩着,跳着,一种莫名的欢乐在他们两人中间回荡着。
这是别人看不懂也插不进的欢乐,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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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的故事一般结尾都不怎么欢乐。
比如成武王夫妇。
白天成武王府的家丁侍卫都看见自家王爷和王妃好像二傻子一样在街上踩水坑。
大家从目瞪口呆到忍俊不禁,最后哈哈大笑,大概只用了几个眨眼的时间。
不过等到玩够了回来的小王爷进了屋,那细长的眼睛轻轻一扫,大家顿时变成一根根木头桩子,一动不动,鸦雀无声。
南予珽带着自己快乐的小夫人趾高气昂地回房间了。
接着好不意外的,晚上这两个人就一起发烧了。
南予珽和凤濯缨两个人一起喝了热乎乎的姜茶,又吃了苦苦的汤药,然后像两只小鹌鹑一样裹着被子缩在一起。
凤濯缨回过头看南予珽,这只骄傲的小孔雀的脸红扑扑的,碎头发散落在前额,倒是更显得眉眼如画了。
“你盯着我干嘛?”南予珽看到了凤濯缨的目光,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我哪有!”凤濯缨扭过头,“你离我这样近,我一回头就看到你了,又不是故意的。”
南予珽听凤濯缨这样说,便又往她身边挤了挤。
“你不要再过来了。”凤濯缨抗议道,“你不是把这里包下来了吗?你再去开一个房间,别待在我的房间里。”
“我是你相公,相公和娘子本就应该待在一个房间里啊!现在我出去,他们还以为我被你赶出来了呢。况且这里房间不多,我去别的房间,那我的随从们去哪?我还是体贴下属,让他们睡个安稳觉吧!”南予珽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借口,就是为了赖在床上不走。
凤濯缨说不过他,便只好贴着墙躺下,努力和南予珽拉出一段距离。
但这段少得可怜的距离很快被南予珽贴了上来。
凤濯缨面冲着墙,但是后背却紧紧贴着南予珽的胸膛,这让她很不自在。更过分的是,南予珽的唇似有似无地贴着她的耳朵,这让她有些颤抖起来。
不能再让他得寸进尺了!凤濯缨翻过身准备告诫南予珽老实一点。但是她一翻过来便恰好对上了南予珽的那双含春带意的眼眸,里面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还有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嘴角细细的梨涡。
他真的很好看,凤濯缨只有这一个想法。
然后她的唇便被吻住了,先是轻轻地,浅浅地,然后逐渐加深,逐渐沉沦,最后便是暴风骤雨,电闪雷鸣。
凤濯缨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可奇怪的是,虽然很害羞,但是她却不害怕。
好像只要是他,她便什么都不怕。
凤濯缨相信这个男人。
折腾了一个晚上,出了许多的汗,凤濯缨觉得自己的风寒竟然好了。
“其实我才是神医,对吧?”南予珽笑得很不要脸。
凤濯缨伸手想去打,却被这个家伙快速拦下,然后拉过来轻轻地吻了一下。
“好了,你现在终于全部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