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濯缨抬起头,一股酸臭的味道便迎面扑来。这让她忍不住伸手捂住鼻子。
“王爷,这人是谁?怎么进了小姐的房间?”巧绣忍不住开了口。
胡一仙一摇三晃地走到巧绣面前,脸笑得像个黑米面的大花卷:“这位小丫头说话真是伶牙俐齿不饶人啊,我这个好像牛蛙一样的人哈,其实是王爷三顾茅庐给请来的,专门给你家小姐看病的。”
南予珽听了偷偷撇了一下嘴,但是立刻满脸堆笑:“胡大夫,说得没错,巧绣不得无礼。”
胡一仙又看到了旁边的凤濯缨,然后问道:“这为小娘子就是王爷口中所说的病人吧!”
南予珽点点头。
胡一仙围着凤濯缨转了好几圈,上下打量了半天,然后说道:“还请夫人把手伸出来,老夫把一把脉。”
凤濯缨不肯伸手,这个家伙身上臭的要命,怎么也不像个大夫。
南予珽上前,轻轻拍了拍凤濯缨的后背,然后把她的手拉了过来递给胡一仙。
胡一仙把了一会儿脉,然后问道:“夫人幼时是不是生过大病,生病期间高烧不退,口吐黄水,两眼漆黑?”
凤濯缨心里一惊,这小时候生病大家都知道,可是病症如何她却谁人也没有告诉过。这个臭烘烘的江湖郎中竟然一下子就说准了症状,难道真是有点本事的?
见凤濯缨不回答,胡一仙又说:“后来病好了,眼睛却一直没好,是不是?”
凤濯缨点点头。
“你这眼疾就是由这病而起。你幼时的病其实并未治好,或者说治好了一半。原本你体内就有毒血,脾胃又虚寒,毒血便倒灌入胃,所以发烧呕吐。大夫把毒血从胃中逼出,却让它入了眼,所以你双眼带毒,目不能视。”
“那依大夫所言,这病还有的救吗?”南予珽赶紧问道。
“你碰见别人是万万救不得了,不过你碰上了我,万中倒是有一的可能,可以试一试。”
“你能治我的眼睛?”凤濯缨问道,“我爹爹求遍天下名医,都说无计可施。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
“夫人,这行医最讲究对症下药,你以前没找对人,这不对症自然无效。现在这对的人就在你眼前,你还看不见吗?”
南予珽连忙说:“那还有劳胡大夫,替我家娘子好好诊治一番。”
胡一仙挠了挠后背,又掻了搔头发,然后说:“王爷,我这得有大半年没洗过澡,身上痒的很,精神不集中,不好为夫人治疗啊!”
南予珽一看,便让人准备好热水浴桶,还有鲜花香油,让胡一仙快快沐浴。然后又让人准备好酒好菜,好好款待这个胡一仙。
胡一仙走后,凤濯缨拉住南予珽问道:“这个无赖你从哪里寻来的?”
南予珽回答说:“这人的确是奇怪了一些,但是我调查过了,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咱们暂且试一试,若是不好,我还不能治他的罪吗?”
“所以,这些天你不提回淮阳的事情,就是为了找他?”
南予珽顺势抱住了凤濯缨:“我知道你看不到,心里肯定难受。这事我一直记挂在心里。我想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咱们终归可以试一试。你放心,我是成武王,除了皇兄我就是天下最大的,我肯定能治好你。”
凤濯缨这次没有挣扎,而是像一只乖顺的小猫咪一样将头埋在南予珽的怀里。
她有些脸红和愧疚,自己那样跟踪和怀疑他,可是最后发现这个男人却一直想着她惦着他。
这一刻,她不愿想那些别的事情,只想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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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胡一仙洗好了澡,又吃饱了饭,便开始开方子治病了。
这方子里除了寻常药物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南予珽准备的那些什么千年人参,万年雪莲并没有派上用场。
“就这些?”南予珽看着方子,不敢置信地问道。
“怎么?这些药物王爷不好弄来吗?”
“不不不。”南予珽摇摇头,“不是不好弄,是太好弄。这些都是些寻常药物,那些普通百姓都可以买的道,这些真的有用吗人?”
“王爷你这就是有所不知了,这寻常百姓用的药物才是最有用的。”胡一仙咧着大嘴说道,“普通百姓没有钱,他们用得都是最少最对症的药,这样才能省钱好得快。那些王公贵族用得都是又贵又没用的药,治不好吃不死,才能一直开方子一直赚你们的钱。”
“你倒是满口大道理。”南予珽说道,“那我照方抓药就好了?”
胡一仙说:“这药是这些药,但还需要一味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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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仙给凤濯缨看过病后没多久后,在凤濯缨的桌子上每天都多了两碗药。
这药为何是两碗,凤濯缨不知道,也问不出,只说让她都喝了便是。
这两碗药的味道大不相同,一碗奇苦无比,难以下咽。另一碗则有一股腥腥的铁锈味儿。
巧绣也看不出这药的区别,也不让她去后厨看这药怎么煎的,也只好壮着胆子让自家小姐喝了。
大概喝了十日,那郎中又来问了脉,然后说道:“这回是差不多了。”
从这以后除了每天两碗药,还要对凤濯缨施针,并且将她的眼睛用干净的布缠了起来。
“直到好的那一天才能除掉这布,否则前功尽弃。”胡一仙叮嘱道。
凤濯缨心里没底,想要找南予珽问个究竟。但是奇怪的是,南予珽却一直没有出现过。每次她去找他,得到的回答不是去上朝了,就是睡下了。
总之,她就是找不到他。
一直到有一天,李太妃找上门来。
李太妃平常一直在自己的静安宫吃斋念佛,从不出大门半步。
今日竟然出了皇宫,径直到了成武王府,这不得不说是一桩大事。
李太妃没有招呼任何人,而是一路朝着凤濯缨的房间走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恰好是凤濯缨用药的时间。
凤濯缨刚刚要捏着鼻子把药硬灌下去,结果李太妃冲进来一下子打翻了凤濯缨手中的药碗。
“是谁?”凤濯缨一惊。
旁边的巧绣连忙下跪行礼:“拜见太妃娘娘。”
凤濯缨见状也赶紧起身,摸索着行礼:“濯缨拜见太妃娘娘。”
李太妃满脸怒气,柳眉倒立,指着凤濯缨骂道:“当初你进门我本不愿意,我儿是当朝破虏大元帅,多少王公贵族的公主都排着对要进我家的门。而你只是个瞎子罢了,奈何我儿喜欢。本以为你进门后为我家开枝散叶也算圆满,可是你却要害我儿!”
凤濯缨一脸茫然:“太妃娘娘此话何意?濯缨虽然诸多不是,但并未害过成武王啊!”
“还说没害过!”李太妃指着地上洒了一地的汤药问道,“那这些是什么?”
巧绣见状赶紧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这是王妃的药,是治眼睛用的!”
“这是我儿的血!”李太妃大声喊道。
“什么?”凤濯缨惊叫起来。
“你不要装模作样了!”李太妃冷笑道,“都说你鼻子灵敏过人,你每天喝这汤药难道闻不出这血腥的味道吗?我儿迷了心窍,为了治你的眼睛竟然信了那个鬼郎中的话,每天以腕血做药引,喂你吃药!”
凤濯缨呆在原地,半天也没回过神。
李太妃几乎要哭了出来:“我儿前些日子受了那样重的伤,刚刚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身体本就虚弱,现在还要用血来养你?今天早朝,我儿竟然当场晕倒,你难道不知?”
凤濯缨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
“都说娶了左丞相的女儿便是强强联手,可是凤青云在朝堂之上非但不帮着他的女婿,却处处与三阶为敌。他的女儿不在家伺候好丈夫,却要丈夫的命,你们凤家是来结亲的还是来要债的!”
凤濯缨只觉头皮发麻,耳朵嗡嗡作响,她抬起头朝着李太妃的方向问道:“太妃娘娘,南予珽他现在何处?”
“你要干什么?看看我儿是不是死透了才安心吗?”李太妃讽刺道。
“我想去看看他,若是他真的死了,我陪他一起死便是!”
“你死了我儿也回不来,要你的命又有何用!”李太妃气得一双凤眼都红了。
“母亲,儿臣好得很,母亲不用记挂。”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南予珽站在了门口。
只是他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着。
“三阶,你怎么来了?”李太妃大惊失色,连忙过去搀扶住自己的儿子。
南予珽的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孩儿今日夜里贪了凉,又有些脾胃不适,所以今天在早朝上才有些晕眩,但现在已然好了。母亲大老远还跑这一趟来看儿子,是儿子不孝了。”
李太妃心疼得不行:“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母亲,你的身体康健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这白天日头大,你刚刚晕倒,现在巴巴地赶来,这要是又病倒了该如何是好?”
“您儿子我可是破虏大元帅,厉害得很。”南予珽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凤濯缨,还有她身边破碎的药碗,心里便知道了七八。
“母亲,这药是我让濯缨喝的,里面都是些寻常的药。”南予珽上前蹲下将碎碗拾起,“这一碗里的确有血,但是那是公鸡的鸡血。您知道我这成亲大半年了,可是却一直没有子嗣。您就是不责罚儿子,儿子也着急。我这不就是找了偏方让濯缨试一试嘛。”
李太妃看着自己儿子还在收拾地上的碎碗,心里止不住地心疼:“你快起来吧,这东西让他们下人收拾就好了,你粗手笨脚的,再划伤了手。”
南予珽答应着趁机把凤濯缨也拉了起来,然后又说:“儿子考虑不周,让您担心了。您且坐一坐,我让他们准备饭菜,您今天就在成武王府歇下吧。”
见南予珽把凤濯缨往自己身后拉,一副天大的事情我来顶的样子,李太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夫妻俩平日如何我不管,我只有一件事,就是我儿子必须平安和睦,否则我谁也饶不了!”
南予珽连忙点头称是。
李太妃横了躲在南予珽身后的凤濯缨一眼,然后说道:“今天我头晕的要命,你们王府的饭菜太油腻,我可吃不下,我还是先回去静静心吧。”
说完,李太妃转身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