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大半日,凤濯缨才从宫里出来回到王府。刚进府门没走几步,就差点撞到一个人。
“是王妃娘娘,您刚从宫里回来吗?”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
凤濯缨不认识这个男人。
男人看凤濯缨有些疑惑的样子,便笑着说:“在下白幼清,是王爷帐下的传令官白幼清。”
巧绣抬头看见这个公子剑眉星目,鼻直唇薄,倒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的模样。说来也怪,这个成武王府里的男子怎么个个都生的这么好看呢?
白幼清见巧绣盯着自己瞧,便回敬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羞得巧绣赶紧低下了头。
“娘娘,我瞧见王爷今天一大早就进了宫,说是不放心娘娘一个人进宫,怕有人什么闪失。怎么他没和您一起回来?莫不是你们俩错过了?”白幼清问道。
提到南予珽,凤濯缨便又不痛快起来。原本进宫之事她已经有点战战兢兢,结果这个家伙还又比武又射箭的一通胡闹,最后还一走了之,真是让人生气。
“我并未看见你家王爷,你还是去别处寻吧。”说罢凤濯缨便拄着盲杖往屋里去了。
白幼清睁大滴溜溜圆的眼睛自言自语道:“这才第三天,就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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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到了“回四”的时候。南平的传统,新婚后第四天,女儿带着新姑爷回娘家拜见岳父岳母。
一大清早,七八辆马车拉着满满的礼品就在王爷府准备就绪。
南予珽扶着凤濯缨上了一辆六驾马车,车厢里皆铺的是金丝软绸,看起来好不华贵。
但凤濯缨对这些华丽马车毫无兴趣,她现在只想回到凤府,去看望自己的爹爹。
不过一向讨厌的南予珽今天倒是真的跟一个新女婿一样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坐在凤濯缨的身边。
马车终于到了地方,而在凤府的门口,凤青云早早地就站在门口等候,就盼着能第一眼看见自己女儿。
见女儿下了车,凤青云赶紧迎了上去。
“殿下,濯缨,你们来啦!”
“爹爹!”凤濯缨这几日的委屈再也忍不下去,一下子扑到了凤青云的怀里,泪水也夺眶而出。
周围的亲戚朋友,管家小厮们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姑娘回门,心里想念倒是理解。但是在大门口就哭起来的可是没有几个,这难道是在成武王府里受委屈了?
凤青云虽然心里心疼自己女儿,可是毕竟是在外面,况且这个小王爷还站在这里。濯缨这样哭闹,怕是不好。
“好了好了,濯缨,咱们进屋去再说。”凤青云说道。
南予珽见状,便上前作了一个揖,然后说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凤青云颇为尴尬地点头回礼,
南予珽倒是不怎么在意:“濯缨出嫁后心里一直惦念着岳父大人,我虽然在她左右,但总比不过骨肉亲情,所以她看见您才这样激动欢喜。不过也不必担心,我不是刻板教条的人,若是濯缨喜欢,可以随时回来小住,聊解思念之情。”
小王爷的几句话,却是把这个有些尴尬的氛围给打破了。凤青云就着这话赶紧顺了下来,把凤濯缨拉进了屋。
几个人在堂屋里说了会儿话,然后凤青云说今天晚上将设宴款待南予珽,南予珽自然是起身道谢。
南予珽二人回房间歇息,凤濯缨想到自己刚刚在大门口有些失态,便暗自里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这个脾气大过天的成武王竟然没有当场甩脸子走人,反而温言宽慰,真是让人有些惊讶。
“嗯……那个……”凤濯缨的话说得有些磕磕绊绊。
“你怎么了?”南予珽问道,“渴了还是饿了?我叫人给你拿茶点吧。”
“不是……今天在门口,谢谢你给我解围。”凤濯缨的这句道谢说得有些艰难。
南予珽一听,便凑到了凤濯缨的面前,眼睛笑得弯弯的:“所以,你现在对我,是不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熟悉的感觉?”
感受到南予珽的脸凑得自己这样近,呼吸的热气都喷在自己脸上,凤濯缨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呼吸不顺畅。她把脸极力地向后躲,然后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
南予珽慢慢离开了凤濯缨,他有些失望地看了自己的娘子一会儿,然后问道:“玉月湾小池塘,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一听见玉月湾小池塘,凤濯缨的整个身体都崩紧了,连眉毛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南予珽从自己的脸上看出来秦箫的名字。
“不记得,不知道,别问我了。”凤濯缨扭过头。
“濯缨你听我说,其实在玉月湾小池塘,我……”
“你不要说了!我头疼!”凤濯缨往后一倒,“头疼死了!”
“怎么了?怎么忽然头疼呢?”南予珽赶紧上前。
凤濯缨不想南予珽再说起玉月湾的事情,便随口扯谎道:“我说了我生病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你一提起玉月湾我就头疼得要命,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南予珽失望地看着凤濯缨,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玉月湾旁的那个喜欢着自己的姑娘好像已经不见了,可他却没有办法把她再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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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凤青云摆设了宴席招待自己这位王爷女婿。
席间除了凤青云之外,还有一些官员大臣。这里的主家是左丞相,主宾是成武王,都是朝中重臣,故而在坐各位无不卖力夸赞吹捧,那马屁拍得比喇叭花还好看。
户部尚书起身敬酒道:“丞相,成武王年少有为,有勇有谋,不但打退了羌匪,还收复了河间,要我看这今后为南平开疆阔土之功非王爷莫属。到时北方梁国,西北羌族,都不足为惧。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您得此贤婿,真是可喜可贺。”
凤青云被这群马屁精弄得早就不耐烦了,但又不得不继续逢场作戏:“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南予珽却笑着摇摇头:“这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我责任所在,但是若不知深浅,穷兵黩武,那我可就是南平的罪人了。”
户部尚书的马屁拍到马蹄上,脸上有些挂不住:“王爷何出此言,您既然有如此能力,当然要成此大业啊!”
南予珽放下酒杯说道:“你们的心思我清楚,无不是看着这一时的胜利,便想着更大的霸业,甚至觉得我们这些武将粗人也是这样想的,其实不然。越是远离战场,越是在想象中激愤膨胀,越是靠近战场,越是知道战场上的可怕残忍。”
凤青云听了倒是暗暗称是,然后问道:“那依贤婿之意,文武之道,治国之方,如何平衡?”
南予珽继续说:“文武之道,在于有张有弛,治国之方在于外紧而内松。对外守卫疆土,但不穷兵黩武,对内休养生息,且民重而君轻,是为治国理政之良策。”
凤青云抚掌而叹:“都说贤婿年少但志高,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凤濯缨在旁听了这一番话,心里也是暗暗称奇。原本以为这个家伙不过就是会些功夫的寻常武夫,没想到肚子里真的有几分才气,将治国与军务看得如此透彻。
这位新王妃的心底里对南予珽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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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结束,南予珽扶着凤濯缨回到房间休息。
不过这一休息却让凤濯缨犯了难。
要知道自从新婚之夜南予珽一走了之后,他每夜都不在卧房里休息,而是睡在书房。
他不在,凤濯缨当然落得个轻松自在,所以也不出声。
但是现在是回了娘家,若是再让南予珽出去睡,怕被自己爹爹看见了反而要忧心。
可是若是让他上床睡觉,那凤濯缨是万万不肯的。
巧绣帮着伺候完小姐洗漱后,便退下了。房间里便剩下南予珽和凤濯缨两个人。
南予珽在宴席上喝了几杯,有些乏了,便想上床休息。
可是凤濯缨则像一个木头一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南予珽以为她看不见,不方便过来,便起身想去扶凤濯缨。
但是凤濯缨好像钉在了椅子上一样,怎么也拉不动。
“大晚上的不休息,你要在这打坐念经啊?”南予珽奇怪地问。
“那个,我不困,你先睡吧,我自己在这坐一会儿。”凤濯缨的手死死地拉着椅子。
看凤濯缨万分警惕的神色,南予珽哼了一声:“那你随便吧!”然后便上床睡觉了。
坐了一会儿,凤濯缨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忍不住轻轻捶打起来。
南予珽则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个死丫头,明明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一脸三贞九烈的,好像自己是什么登徒浪子。
可是看着她瞎着眼睛坐在那里,南予珽却怎么也不忍心。
“唉!”南予珽长叹一口气,起身走到凤濯缨身边,打横把她抱起。
凤濯缨被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用强,便尖叫道:“你想干什么!这可是我的家!”
南予珽把凤濯缨放在床上,然后恶声恶气地说:“你的家又怎么样?我是你相公,我和你睡觉他们谁敢不准?”
凤濯缨听南予珽满口污言秽语,又气又怕:“你不要过来,小心我打穿你的脑袋。”
南予珽轻蔑地说:“你那几个小石子也就打打鸟儿,对我可是毫无用处。”
凤濯缨急了,想一巴掌打过去,但手却在半空中被拦下。
“我可不会被你打第二次了。”南予珽说道。
凤濯缨急得要哭出来,伸手要抓口袋里的石子,但又被南予珽钳住。
真是天要亡我!凤濯缨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这时,南予珽却放开了她,然后从她身边抱了床被子走了。
凤濯缨看不见,心里有些害怕:“南予珽,你,你在干嘛?”
地面上传来了南予珽的声音:“我就睡这了,这比床上凉快。我吹灯了,你快睡吧!”
转变来得这样巨快,让凤濯缨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原地。
这时,南予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放心,你若是不愿意,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不喜欢我的女人像一条死鱼一样只会哭,动都不动。”
这样露骨的话让凤濯缨臊红了脸,这个家伙果然是个大大的混蛋,一点都不带掺假的。
凤濯缨躺下后又暗暗地想: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完全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