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谢梓檀、季言钰
配角:谢安楠、正则、清和、妙仪
地点:谢府季王府
谢梓檀带着满肚子的火气,回到谢府,这段时间她总是住在父亲的偏殿,所以她一回来,谢安楠就知道了,让她立刻到正厅见他。
“父亲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谢安楠坐在椅子上看着进门就大口喝水的女童。
“几日未见,怎得如此没规矩?”他瞧着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生,“你何时置办的这身衣服?”
谢梓檀低头看了下,一口水差点忘记吞下,糟了,走的时候太潇洒了,忘记这还穿着别人的衣服呢!
“哦呵呵,我这不是见最近这帝都内的官家小姐将那红袖坊都洗劫一空了吗,便好奇前去看看,凑热闹买了这么一身,这衣服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呢,爹爹!”
她胡乱找了个理由转移了话题,心想等她离开定要将这么贵重的衣服还回去才行,可是要怎么还才能不再惊扰对方呢,神不知鬼不觉呢……
想到这里她的小脸就皱成一团。
谢安楠见她面露忧愁,以为这段时间冷落她了,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
“瑶儿啊,五日后就是宫宴了,那时帝都的城门口人群来往,街道肯定人头攒动,十分热闹,你出府也不会引人属目。”
谢梓檀回过神,是啊,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没想到,距离上一次父亲告诉她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为了她出府的事情,父亲这段时间肯定也是做足了准备的吧。
“孩儿明白,只是爹爹,我和兄长都离开这谢府了,如此一来,您日后可就真的形单影只了,这府内既无……”
她无法掩饰住自己的悲伤,虽然作为子女需要学会控制自身情绪为父母分忧,藏着捏着固然有道理,可是她却觉得,只有体会所爱之人的喜怒哀乐,才不算辜负这来之不易的天伦之福。
强装坚强是会让疼惜自己的父亲感到加倍自责而已。
“我才觉得愧对你们,若是你母亲知晓了,怕是会冲到梦里将我疼骂一顿呢。”
谢安楠摸着女童的头,欣慰这双儿女,至少都平平安安长大了,“不过我倒是希望你母亲能时常来我的梦里跟我说说话。”
“娘亲要是在,定会支持爹爹的一切决定,因为娘亲知道,爹爹是多么爱她的。”
她靠在父亲的怀里撒娇,贪恋这最后的温暖,明日就要离开了,只愿父亲从此安康无碍,她和哥哥也能够平平安安的回这谢府,三个人再好好的享受这剩下的时光……
“瑶儿乖,临出发前,去和你娘亲说说话吧,再回瑶阁收拾一些必须的物品,明日酉时,子夜就会护送你出府。”
谢安楠生怕自己过于不舍延误谢梓檀离开的时间,便想早早打发了她,“爹爹还要处理公务,你先去吧。”
“爹爹,瑶儿不能知道兄长究竟去了何处吗?”
谢梓檀想起那个对她满是宠爱的哥哥,实在是好奇,如今就要离开谢府了,她愈加想知道他的行踪。
“哎。”谢安楠手一顿,抚了抚自己的胡子,“铄儿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他自从出门历练以后,也就每逢佳节才会修书回来报平安,我派出探子四处打听他的行踪,早些时候我至少每月还能知道些他的情况,但是,从今年开始回来的探子都说他如今身手不凡,已经是很难再追踪到蛛丝马迹了。”
谢安楠脸上难掩哀伤,他是最器重这个儿子的,如今却连见一面都难。
他出府时正好差一个月就满九岁了。
“哥哥从小虽然顽皮,但是瑶儿相信哥哥,哥哥定会回复,和瑶儿一起孝顺父亲的!”
谢梓檀察觉到父亲的情绪,连忙不再打听只是安慰着。
“好了,你快去好好准备吧,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好好和你娘亲说说话吧。”
谢安楠笑着将怀中孩童拉起来,给她整理了下皱起的裙摆。
谢梓檀明白父亲的用意,也知道他其实也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些,便知趣的离开了。
“希望待你们归来,我还能护得住你们。”谢安楠见女儿离开,面容顿时像是苍老了数岁,他看向门外这繁星满天不断闪烁的四方小天地,眼神又坚定了起来,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们争取这最后的可能性。
谢梓檀来到书房,先给母亲上香,然后在灵牌前跪下,双手在胸前合十。
“娘亲,孩儿要离开了,就要去那个臭道士的什么清平山上去拜师了。”
“娘亲要是在的话,也是舍不得瑶儿的吧。”
“但是瑶儿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回来的,到时候游历江湖,回来就有好多好多的奇趣异文可以讲给娘亲听了,娘亲你一定不要担心哦。”
她看着面前袅袅升起的檀烟,想起近日发生的种种,“瑶儿近日在帝都闲逛,发生了很多事情,让瑶儿一一给娘亲讲讲好不好。”
她平日里讲起故事来可比那说书先生厉害多了,有板有眼的跟母亲将今日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如实汇报了一遍。
“娘亲,你说季王府的那位小世子,其实也是很想念他的双亲吧,不然也不会如此动怒将瑶儿骂的狗血淋头。”
“这就像那个时候我气急了咬哥哥一样吧,越是在乎,就越是情绪不稳。”
谢梓檀回想起今日季言钰抿嘴不言语的样子,眼睛里除了憎恨,更多的是伤到极致的悲痛……
“瑶儿今日是不是不该如此说他的……”她突然有些后悔。
“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瑶儿也要离开这帝都了,以后也见不着他了,估计等瑶儿回来,他都不记得这些个事情了,毕竟瑶儿年幼,爹爹都说人长大了看问题就会不一样,以前不能承受的,大了就都能承受了,说不定到时候他就不和孩儿计较这些了。”她摇摇头,打算把这些事情都抛之脑后。
“那么娘亲,瑶儿就此拜别了。”谢梓檀朝着母亲的灵位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娘亲若是在天有灵,孩儿有三愿。”
“一愿,愿父亲福寿安康。”
“二愿,愿兄长平安顺遂。”
“三愿……”
谢梓檀想了想自己的身体,不行,不能让母亲担心,她低头想了想,突然看着裙摆处用银丝活灵活现绣着的并蒂莲,若不是在烛火下反射细腻柔和的光辉,她一时间也没有发现……
心中突然下定主意,看着母亲的灵牌,嫣然一笑,眸子倒映着颤动的烛火,双瞳剪水,顾盼生辉。
“三愿,愿季府世子,否极泰来。”
门外躲在暗处的正则明显一愣,原本他在瑶阁等了许久只见到两个小丫头在那里怀念她们许久未见的小姐,才知晓她已许久未归闺阁,只得在这园子里到处寻觅,好不容易瞧见她进了书房,正想上前,她却一脸庄重的在跪拜在灵位面前,他觉得实在是不便打扰,心想反正也等了那么许久时间,干脆就多等等。
哪知道这一等,竟知晓了那么多秘密,尤其是谢梓檀最后一句话着实让他一惊,今晚这信息量太大了,他得赶紧回去禀报……
“是谁?”
谢梓檀见地面有暗影摆动,立刻站起身警惕起来。
“若是再不现身,我便喊人了。”正则本想离开听闻这般言语,立马出现在她面前,“谢小姐,是我,我是……”
“正则?”
她见过他,不同于灵均时时刻刻都在季言钰身边,他总是远远的站着,而印象里季言钰只唤过这两个名字,想必他就是季言钰所说的正则了。
“是的,在下正则,是与灵均一同服侍世子随从。”正则微微诧异了一番,没想到面前的女童竟然能猜出他的身份。
“世子交代我……”
“是来取我这身衣裳了吧,你来的正好,我正发愁如何将这贵重物品归还呢。”
她想当然的认为面前的人就是来取这件衣服的,毕竟它是先王妃亲手缝制的,如此贵重,实在是不能相赠。
“我……”正则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没来得及说出口,“这样吧,你跟我来瑶阁,我马上将这衣服换下。”说完谢梓檀便飞身离去。
正则想伸手拦住,却扑了个空,只好无奈跟上。
“清和,妙仪!”快给我准备套衣裳,谢梓檀冲进自己的闺阁,好久没有回来了,父亲那儿虽然样样不缺,但是俗话说得好,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窝啊。
“小姐,你回来了,小姐你身体无碍了吗,小姐……”妙仪一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便激动的在院子里边走边喊。
“停停停……这些待会儿再说,先把衣服给我找来。”妙仪立马将柜中的撒花烟罗衫拿出,给谢梓檀换上。
“小姐这衣服是何处来的,这布料极其奢华,是上好的细软云烟锦,因为实在是昂贵又很贴身,平常都是用来做贴身之物,奴婢还从未见过哪家的小姐将这云烟锦缎制作成成套的衣裙穿在身上呢。”妙仪小心翼翼的将这衣服叠放好,生怕刮坏了这价值千金的衣裳。
谢梓檀知道这衣服贵重仅仅是因为这是先王妃亲手所制,万万没想到它原本就无比贵重,这么贵重的衣服被她穿走了,她实在是过意不去,该怎么办呢……
“对了,妙仪,上次要你给我收拾的那堆哥哥给我留下的玩物呢?你放哪儿了?”
她突然想到那日和颜素娥摆弄的几个八卦锁,哥哥喜欢玩的东西想来也不差,干脆一并赠予他聊表谢意。
“我给收拾到小姐你那……”妙仪指着那紫檀描金木盒。
“快快快,给我一并取来。”谢梓檀不断的催促着,妙仪赶紧将那木盒搬出来。
“小姐你今日为何火急火燎的……”还未等妙仪说完,谢梓檀便抱着这些东西出去了。
“正则,正则!”谢梓檀在院中小声呼喊,“小姐,在下在此呢。”正则哭笑不得,这谢府千金如此不拘小节,竟然公然在院中呼喊其他男子的名字,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
“拿着,这些算是我给你家世子赠礼,你回去告诉他,这些都是我哥哥留给我的宝贝,他要是嫌弃也不许扔,日后有机会我定取回。”她将怀中所有东西一股脑的全部塞到他手里。
“小姐,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呀。”清和从外屋进来,听见小姐的声音,有些好奇,正想过来瞧瞧。
“你还愣着干嘛呀,快点走啊,要是让府中人发现了就糟了!”谢梓檀听见清和的声音意识到了不对,立马将面前的男子赶走。
正则见怀中之物,愣了愣,也算是完成了世子的交代,虽然世子的话没有传达,但结果至少是一样的,那应该没有差别吧,便也不再久留,转身离去。
清和走到院子里来的时候,就看见谢梓檀一人,“小姐,我刚刚似乎听见你在和谁说话?”
“清和!你说,我平日里待那三只灵雀也不薄,怎么这段时间连个鸟影都没有,你说他们是不是找到了新主人了,每日光见这吃食有些减少,愣是没见着半根羽毛。”谢梓檀看着这空空如也的鸟笼,面露疑虑,清和也觉得奇怪,便一边安慰着谢梓檀,一边领着她往里屋走去……
“小姐不必忧心,想必是它们贪玩,既然知道回来吃东西,那玩累了自然就回来了,这夏日夜晚寒气重,小姐还是进屋……”
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黝黑的黑幕上缀满了星辰,那勾勒画布的飞檐,那穿梭街道的车马,那来往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惬意的笑容,无一不反衬出大众对这帝都盛世的享乐。
唯一寂静的季王府,只有院内仆人打扫落叶的声音,各自忙碌着手头的工作,安静有序,只是低头做事,不言语半分,足以见院内主人的治理之严。
“哦?否极泰来……”季言钰一用力,将鱼竿一收,只见鱼钩上挂着一只肥美的蚯蚓,虽然鱼钩穿身而过,但还是在奋力的挣扎着。
“世人都说,我这季王府享受着这皇朝半壁江山的恩泽,连我这池子里的锦鲤龙鱼,也是非这金沙虾米制成的鱼饲不食。”他将鱼钩上扭动的虫子取下抛入旁边的草丛中,把鱼竿递给正则,起身将挂在眼前的云锦条拿下,目光中反射着池塘中的零零星光。
“否极,苦尽……怎么,在这位谢府小姐眼里,我这季王府的世子,竟然如此苦不堪言吗?”季言钰先是低低吟笑,复而又仰天长笑,只是眼中尽是悲凉……
2019-7-13 2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