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绮丽伴红叶,骄阳淡抹映河山。晨起的应天城,长街熙熙攘攘永未停歇,初起的朱爽在府中静坐沉思,本来娶妻纳妾这种事,应该是件开心的事,就像从前的正妃王氏,也是应承父皇之命娶的,有没有两情相悦谈不上,多的是一份政治联姻,作为儿子也是臣子他只能照做,也并无怨言。可如今的这份姻缘放佛依旧逃不开政治压迫,准确说是皇权压力,他感觉不自在,就算已是庶民仍逃不开权力的桎梏。
洗漱完毕,吃了两口早餐,问了身边的下人阿三,“喜帖可都发了。”
阿三回道,“因为是皇命御赐,也通知了各处藩王,都是您的弟弟们和子侄们,部分朝臣也有派人过来说要参加,至于秦地旧部和徐府,还未通知。”
朱爽道“徐府我自己去一趟就行了,至于秦地旧部还是算了吧,现如今这京城还不够乱的啊,躲都躲不及呢,还往这凑,嫌命太长是吧。更何况我现在也就是一庶民,他们要是一窝蜂的来了,我这个四弟啊,呵,肯定要多心了。”
阿三应了声,不敢再说什么,朱爽变吩咐其先下去,帮着打理府里和置办东西去了。
府中上下都在开始忙活,虽然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在这几年没有藩王在身的时日里,府中虽俸禄不缺,衣食照旧,可总得有所收敛,再说朱爽自从迷上做烤鸭以后,对家务也无心过多管理,家中也就几个府苑家丁和三两个服侍下人,偌大一个王府确实略显清冷。
朱爽看着檐外阳光正好,秋风徐徐,带上婚柬,预备去徐府找他们兄妹。刚打算出门,门口下人来报徐将军和小姐来访。
“呀,是你们啊,我这刚准备去找你们呢,你们倒先来啦,快快,里面坐。”朱爽拉着俩兄妹,格外亲切,一肚子话想找他们聊。
三人进屋坐下,辉祖先开口道,“哎,天天被困在府中,难得出来一次,还是沾了你的光呢。”
“沾我的光?”朱爽反口问道。
一旁的妙锦咯咯一笑,“还不是你府中所忙之事,哈哈,我们的秦王殿下,如今的朱二爷,要娶亲这种好事,也算是京城一奇啊。”
朱爽被说的满脸愁容,苦笑了一声,“你们就别打我趣了,你以为我愿意这事啊,还不是我这四弟干的好事,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如今可是皇帝啊,开了尊口,我还能怎么办呢。”
辉祖朗声问道,“女方究竟是谁啊,我们认识她吗。”
兄妹两人同时望向朱爽,朱爽张口道,“认识,不就是那谁嘛...”
“那谁是谁,啊?”兄妹二人齐声问。
“燕王府的小平,现在叫马穗儿。”
“啊,小平?哈哈,那丫头我们见过几次,长得也算标志,性格直爽,还一身武艺。二爷,你不吃亏啊。”辉祖哈哈的笑声,满满透着男人之间的调侃之趣。
妙锦沉思了片刻,放佛若有所思,但转念恢复精神,提口道,“允文和仙仙依旧没有下落,我这心老是定不下来啊。”
朱爽闻言起身,在堂里转悠,“哎,这事我也在琢磨呢,他俩也不知道到底去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真让人着急啊。”忽而朝向妙锦,“你说,他俩不会是远遁山林了吧,咱大明江山这么大,要真是往哪个深山老林子里一躲,咱可谁也找不着啊。”
妙锦兄妹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妙锦缓缓起身,拍了下朱爽的肩膀,“没事,真要那样,起码说明他们说安全的,来日可以满满找。我说朱二爷,这眼下还是你成亲是大事啊,寻人之事,等你成完亲再从长计议,你说好不好,哈。”
朱爽白了他俩一眼,只得苦笑,显得不好意思,“那只好先这样咯。”转而各自哈哈大笑起来。
喜气荣至,雀鸟鸿飞,鞭炮齐名,宾客云集。
这几年寡言少语的王府,眼下变得如此的喧闹,门口朱爽和徐家兄妹在招待来宾,只见诸王爷纷纷到场,一样望去,来了四位,分别是蜀王朱椿、代王朱桂、宁王朱权、谷王朱橞。朱爽迎了上去,“诸位弟弟,事务繁忙,还从各地赶来,有心了,正好我们弟兄也好久没在一块了,今日可以一聚了。”
朱椿和朱桂率先抱手道,“二哥客气了,我们也是许久不见,很想念二哥,一直也没什么机会来京城,这次也是陛下恩准,难得的机会。”朱爽回礼,“听闻二位贤弟,已被陛下复了藩王之位,在这二哥恭喜二位弟弟了,里面请。”
“二哥快别这么说,往事如梦如幻,都别提了,不过好在一切恢复如初了,在此个恭喜二哥新婚之喜了。”朱椿叹了叹往事,转念为朱爽道喜。
紧跟在身后的朱橞也凑了过来,这朱橞向来与朱爽不对付,自从‘金川门之变’后,朱爽更是瞧不上他,巴结谄媚老四朱棣的样,令人作呕。朱橞也顺势迎了上来,“哎呦,我的好二哥哎,您在这民间鸭店待了这么些年了,允文也真不像话,哪比得上陛下这浩然隆恩哪,像今儿这等好事去哪找啊,听说还是陛下御赐,小十九在这恭贺了啊!”谄媚的的嘴脸,令一旁的徐氏兄妹看的不屑一顾,辉祖更是火冒三丈,差点忍不住出手,揍他几拳。
朱爽听完,也是心中不悦,佯装嬉笑,“这才哪到哪啊,哥哥这点小事,哪比得上十九弟金川门所立的奇功啊!如今老四待您定会大大的不同啊,想必封王拜爵不在话下,平分天下也是有可能吧。”
朱橞被一席话说的,臊得面红耳赤,言语支吾,“二哥你,你,你。”
朱爽不理,转头望向站在最后的老十七朱权,刚从藩地南昌赶来,被贬后一直闷闷不乐,今儿依旧一脸无神,只淡淡说了句,“恭喜二哥了。”
朱爽上前,给了老十七来了一个拥抱,“好好好,十七啊,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二哥呢,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今天难得聚一块,开心点,先进府吧。回头二哥陪你喝几杯,像从前一样,喝他个人仰马翻,把那些不开心的烦心事,全给丢到护城河里头去,哈哈。”
十七冰冷的脸庞挤出一丝笑容,附在朱爽耳边道,“一言为定啊,我先进去看看新娘子张啥模样,是不是长的跟天仙一样,把我们素来不好女色的二哥魂都给勾走了。”朱爽看其还能说笑,心底里暖暖的,拍了拍其肩头,“成,一会儿随便看,别给吓着就好,哈哈哈哈。”
朱权落寞的身影向门口移去,转而斜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妙锦,淡妆的点缀,依旧遮不住妙锦动人的脸庞。朱权看着不觉出了出神,露出了久而不显的暖笑,但也不知从何开口,妙锦转脸过来,四目对上,唯一能回的就是一个灿烂的微笑,“十七爷,里边请。”
诸王进府后,锣鼓声近,鞭炮声齐响,恰好迎亲的花轿已经快到了。朱爽遥遥看了一眼,独自苦笑深叹了口气,“唉!这麻烦啊要进门,日子怕是不好过咯。”一旁的辉祖深邃的脸角捂嘴一乐。妙锦更是轻推了朱爽一下,“我说二爷,差不多行了啊,您老这么些年躲在店里做烤鸭,侧妃们也远在藩地,这许久未近女色,恐怕内心偶尔也有那么点念头吧。”
朱爽回身一跳,“丫头说谁‘您老’?我这刚壮年呢,哪里老啦!”顺势拉着妙锦到一旁,贴耳凑近道,“再者,看你也是名门闺秀,姑娘家家的,这种话我都讲不出口,你也能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啊。”
妙锦咩嘴一笑,浅言道,“大喜之日,逗你乐的,呵呵,快瞧,你的花轿到咯,还不去看看。”
随即新人进府,丝竹声不绝于耳,府中更是热闹,藩王大臣来之不少,朱氏亲族也尽相道贺。妙锦看这情形,稍一寻思,便看出了门道,那朱爽数年前在建文帝削藩之时,便自请削藩,甘当庶民,而朱棣近来对这么些个兄弟,可都没手软,贬的贬,调的调,各有处置。而在世兄弟之中,朱爽最为年长,朱棣又对其无任何理由贬调,还钦赐了登基以来第一桩婚事,来访之人,大都心里揣测新帝对这个哥哥深有敬仰之意,因此纷纷前来道贺随礼。令一个冷清的旧居王府,一下子门庭若市,也算是个极大的讽刺。
婚宴现场自是各式礼仪,周到齐全,并无差错,酒宴喧闹,尽相欢笑,待到宴会将散,已是暮色初上,客人也慢慢离去,人群中一名宫女前来,悄悄移到朱爽身旁。
朱爽刚送客出门,喝了不少,絮絮叨叨得在那聊了许久,下人扶了扶朱爽,刚转身看到宫女,定了定身子道,“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宫女塞了一封信和一本古书给朱爽,细声说,“我是柳贵妃娘娘(阿sir师姐)身边的婢女,娘娘不便出宫,说是给王爷备了份礼物,特意嘱咐道,这礼物是仙仙郡主留下的,还请王爷私下里小心拆阅。”
朱爽酒醺微醉,迷蒙的双眼,闻得‘仙仙’二字,此刻一下子惊醒了起来,“啊,是吗,是仙仙郡主留给我的呀!那贵妃可说仙仙郡主她人在哪。”
宫女嘘了一声,拉着二爷去了府廊尽头,“二爷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奴婢也是奉命办事,具体的也不十分清楚,娘娘说信里也都写明白了,二爷请格外谨慎些,免得白费了娘娘的一片苦心啊,奴婢先告辞了。”说着便退了几步,离了府中而去。
“哎,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跑了啊。”朱爽踉跄了两步,酒劲上头,有点发晕。下人们赶紧跑了过来,扶着送进了卧房。
卧房内红烛通明,喜气红艳,朱爽进屋后,先到书房,赶紧做到桌前翻开字条看了起来,
“秦王殿下,你好!习惯了这么称呼你,一时也改不了口,我是仙仙郡主的师姐,本是远乡故人,却共同来此京城多事之地,如今的时移势迁,我也不曾料想,世事变化之快。
建文帝在位四年,仙仙在我的安排下,远遁尘世,隐退喧嚣,不久前才归来,本想两人终归团圆,不料又和允文双双失踪,没了去向,而我也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只知之前归隐的地方是杭州府溪山山脚一带,日后你们不妨去寻寻,或有所得。
来京前仙仙给了这本书说是留给你的,都是些她在这四年中的往事随笔心得和趣事注解,说是挺适合你的,如今你大婚,就当是给你的结婚贺礼吧。
师姐”
朱爽读完信后,惊异非常,激动万分,脸上就如同久旱逢甘霖般滋润,下人们以为他是位洞房花烛而欣喜,却不知他是心中所愿即将实现,才如此开心,看来允文和仙仙八成就在这信中所述之地了,得来全不费功夫,更有甚者是这本仙仙留得手书,甚为精彩,然朱爽这个素来不爱看书的人,一下子看入了迷。
洞房内,新娘穗儿听得宴席已散,朱爽也该进房,却久久不来掀盖头,一时气不过,自掀盖头,看朱爽在桌前看书入神,冲上前去,夺下手中之书,忍气佯装笑脸道“我说,我的相公大人,夜已深了,早些歇了吧。”
朱爽不理,继续看书,故意打趣说,“你怎么自己掀了盖头啊,成何体统啊。额,你先歇着吧,我这看书,其实是便于醒酒,有助睡眠,打小我就一沾书就睡,嘿嘿。”
穗儿无语,甩袖而去,“看吧看吧,有能耐,看个状元回来,我还有面呢。有种你就抱着书过一辈子吧。”
“那还是算了吧,状元?我倒是也可以,不过那要等我睡熟了,在梦里可以,哈哈,别说状元了,那皇上我都可以当。”朱爽借着酒劲和媳妇逗乐起来。
穗儿一手捂住朱爽的嘴,慌忙说,“你还真敢说啊,当心皇上治你的罪!我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你就不怕我去告你大不敬啊。”
朱爽扬了扬头,“嗨,我虽是皇上他哥,但如今也就一庶民,皇上啊是不会跟我计较的。不过我相信你也不是个多嘴之人,你要是敢说啊,那就是谋杀亲夫,你想刚成亲就当寡妇啊。”话刚说完,晃了晃头,便沉沉的伏了下去。
穗儿看着其倒着的模样,又气又好笑,于是把他扛上背,送去床上,自己独自去卸了妆容,洗漱了片刻,转身边听得床上鼾声阵阵,面上还带着暖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