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此时琉球官船上早已被洗劫一空,而且船舱也被炮轰过,已经破烂不堪了,船甲板上只剩朱爽、宇强、海云和陈光义,剩余人去大明官船了,本来郑和要带大伙一起回船取银子送过来,可陈首领可不傻,念叨着必须留下个人做人质,以保全自身,这一下就看中朱爽了,非要留他下来。朱爽无奈,内心底里一万个不愿意,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怎么也不能功亏一篑呀,咬咬牙,想着很快就过去了。只让宇强留下来陪着,至于那海云,偏偏也不愿离去,说是不愿当那负义之人,留下来陪着恩人。
甲板上,陈光义望着朱爽,“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呢,刚才那位是船队主事,看他对你也蛮客气的,您也是当官的吧。”
海面偶有海鸟飞过,掠过海面,掀起一阵浪花。“不敢,我这辈子啊,就没当过官,哎,小老百姓一个,哈哈。”朱爽扬着头说着。
光义皮笑肉不笑的低了低头,倾着身子说,“不能吧,现在老百姓有这魄力和眼见,那我可眼拙了,混迹道上这么些年,竟没看出来啊。”
朱爽坦然道,“呵呵,您在道上见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平头百姓,你自然不放在眼里头,何来眼拙一说呢。”
“说的也是啊。”光义回着笑脸,心里可不这么想,“我管你是谁呢,等弟兄们撤完了,银子到手,我就溜之大吉,哼。”
说着说着,哨营士兵已经乘船过来了,递上一箱子银子,众人相视一笑刚欲各自离去,岂料那陈光义抱着箱子嗖的一声窜进海里,跳下去的瞬间扔上来了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宇强回身一瞧,他太熟悉那玩意了,大小跟那个天天研究火药火器的哥哥宇风后面,惊慌之下,拉着朱爽大喊,“快跳海!!”就在几人跳下去的瞬间,琉球破船轰隆一声巨响,声如洪钟,冒出数丈火焰,浓烟滚滚,本就破烂的高船片刻间只剩下黑色的残骸了。
远处的郑和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爆炸,时间之快,难以置信眼前的景象,颤抖的双手猛砸着船沿厚厚的木栏,转即恢复了理智,“前哨一营的人听命,下海救人,快!救不上来,你们就都在海里待着吧。”
“是!”哨营长踉跄的退后进舱去了。
波澜的海面上还未平静,随即十几二十个哨营士兵纷纷入海救人,海面上碎屑残骸四洒,海下更是波涛汹涌,乱流横出,下海的人什么都看不清楚,已被一波一波乱流逼退会海面,一个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哨营长来报郑和搜捕无获,郑和望向身后的武宁,焦急的质问,“那个叫海云的姑娘,怕不是什么丫鬟吧,他到底是谁?你们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
武宁精神未定,张大的嘴慢慢闭合了起来,“她是我们琉球山南国国王的的女儿,因为弟弟还未到成年,现暂做代理国王,此次我们是去马来群岛的文莱国朝贺归来的,谁曾想碰到海盗,他们有备而来,我方不敌,才会弄成这样。”
“真是该死!这帮子海盗就不能对他们客气,真应该一炮了结了他们。”郑和愤愤自说着,转念继续对哨营长下令,“继续找,找不到就别上来了!”
“是!”诺诺的退了出去。
烟波浩渺,海天一地,巨浪滚滚,盈盈海面,这边跳海的朱爽几人,在海里折腾了许久,海浪连翻带打,飘出来数海里之外,宇强一直跟朱爽挨着,率先浮出水面,朱爽喝了好多海水,身上还受了伤,早已人事不省,宇强艰难的背着他划水,不远处也看到了那个琉球海云姑娘也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不过貌似神智还清醒,只不过虚弱至极,抓住一块木框子,费力的呼着气,眼神迷离。至于当时送银子那个哨营士兵已不知踪影,不知道漂到哪去了。
不远处似有歌声飘过,听不清楚是什么,宇强奋力睁开眼看望了望,好似是一艘出海的渔船,船头有两人,像是在对歌,“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心间开启花一朵,......”。可压根就听不明白唱的是什么,此时压根连喊救命的力气都喊不出来,像马拉松选手看到终点般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拉着朱爽和向渔船游来,船上那对男女看有人游了过来,止了歌手,顺势起身找了个绳子扔了过来,并把不远处的海云也拉将过来。
渔船上两男一女狼狈不堪,气若游云,身上还挂着伤,渔船的主人家刚准备问宇强几人的来历,话还没出口,宇强也晕了过去,望着茫茫大海,一望无际,两人相对望了一眼,苦笑了一声。
待到朱爽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脑子里嗡嗡的,睁了睁眼望了望四周,发现处在一个大屋子里头,陈设颇为怪异,就连自己躺到床都与众不同,没有印象里的高阁暖枕或是民间的布帐木床,说不上来是何种摆设。朱爽猛地大惊,自言自语道,“呀,这不会是上天堂了吧,我记得我们跳海了呀,然后船炸了,然后就...哎呀,想不起来了,完了,完了,这下真是彻底完蛋了,这里这么奇怪,肯定不是人间,我的天啦,这么快就要去见父皇了吗。”边念叨还边双手做合十状,想着自己平生没做多少坏事啊,应该不会下地狱吧,哈哈,这里亮堂堂的,要是那也一定是天堂。突然看到腿上被包扎过,转念一想,“不对啊,天堂里还帮人包扎的吗。”
正寻思间,宇强推门进来,面带喜色道,“爷,您醒啦!”
朱爽抬头望着宇强,诧异之极,一把拉住宇强,嘟着嘴,弯着眉,“宇强兄弟,真是太对不住你啦,你跟我后边,也没享过什么福,哪想你年纪轻轻,这么快就跟我一道升天堂了,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万幸的是咱哥俩还能在一块,还算不错,呜呜呜。”
“什么天堂啊?爷,这不是天堂,我们被别人救了,这是恩人住的地方。”宇强哭笑不得的回应着,顺势还帮朱爽扶起身来,靠在床头。
“啊?不是天堂啊,那我们没死?恩人?是什么人啊,那我们得去好好谢谢人家啊,哎呀,这腿咋还不听使唤呢。”朱爽忙着就要起身去谢恩,岂料伤口未愈,包扎处的疼痛已经变成麻木,一时间竟抬不起脚。“还是等您身体好利索了再去感谢也不迟啊,恩人也不会跑。”
“有趣的王爷哥哥,你还记得我嘛。”一声年轻清脆的少女音从门外传进,屋内两人齐刷闻声望了过去,只见一缕轻盈翠绿在朝阳下映出别样的飞扬,高挑的身材衣带飘飘,年轻的脸庞下神采奕奕,笑颜如花,虽比不得妙锦丫头的出水芙蓉和古典雅气,但也不由得让人为之眼前一亮。
“啊,记得啊,你不就是那个爱吃烤鸭的外地丫头嘛,原来你是琉球国的人啊。”朱爽淡声回道。
“你在船上不还说我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吗,这会怎么客气起来啦。”海云声音清亮,少了两年前的稚气,多了一丝典雅和不羁。
朱爽腿脚没那么麻了,在宇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我那时为了救你,懂吗,我一猜你和那个武宁应该是琉球王室或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官船岂是普通老百姓能坐的了的。”
“哈哈,真是聪明,我骗那帮海盗说我是琉球一盐商的女儿,他们呢居然信了,海盗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是心眼太坏,哼。其实呢,我的真实身份是山南国的国王,怎么样,还可以把,够资格和你这个大明的王爷做朋友了吧。”海云不紧不慢,调皮嘻嘻的说着。
“啊!?”朱爽和宇强一听,都颇感诧异。朱爽浅笑一声,“哎,这你就错了,我这个人交朋友,从不看身份,只讲性情,对上了,一切好说,对不上,嘿嘿,免谈。”
海云咯咯一乐,上前望朱爽肩头一靠,“可以嘛,不愧是我的有趣哥哥,果然真性情,哈哈。”宇强惊呆了,心想这妹子还真是开放,完全不避男女之嫌的,但又不属于风情的那种,反正挺独特的,算是见识了。
一阵欢笑过后,朱爽望了望门外,寻思着说,“讲了半天,还不知道这是哪呢,得去感谢一下救我们的恩人啊,救命之恩不可不谢啊。”
宇强扶了扶朱爽,“爷,你可站稳了啊,你知道门外是怎样个景象吗?会让你目瞪口呆,惊叹不已的。”朱爽回了回头瞅了宇强一眼,不屑的说,“没那么夸张吧,那我倒要瞧瞧到底有多玄乎。。。”
海云捂嘴一笑,上前来扶着朱爽,弄得朱爽特不好意思,“嗨,嗨,姑娘家要注意点,不能那么开放,男女授受不亲,可懂?”
“我不管那些,在我们琉球,女孩子喜欢男孩子,就很直接上去说啊,干嘛不能碰啊,别那么老古板嘛。”海云眼角溢出一番少女的灿烂,红润而又纯粹无瑕。
宇强在一旁苦笑,心里头念叨,“我咋就碰不到这样的女孩啊。”
出的门外,只见一片耀眼夺目的建筑,房子,亭子,长廊,石桥,假山,石子路等等,风格各异,完全不像是如今社会里的建筑风格,很多的都没见过,有那么几个只有在古书里头才能看到的。朱爽长大的嘴缓缓落下,斜了一眼宇强,“也就那样吧,不过是几座古怪的房子,一个另类的小村庄而已嘛,瞧你说的那么厉害。”宇强笑笑不语。
正说着间,那对身穿‘异服’的渔船男女走了过来,宇强歪头擦脸凑在朱爽耳旁低说了句,“这两位就是我们的恩人。”
“哎哟,恩人你好,救命之恩,永生难忘啊!”朱爽一听,立马笑嘻嘻的迎了上去俯首鞠躬。
对面那对恩人,也是淡淡一笑,“不用,不用,正好啊,碰上了,顺手的事,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走,进屋说话。”来到堂厅,只见屋中间有个类似长椅的的物件,跟前有一方形的矮小案桌,边上还有各式物件都奇怪不已,不再一一列举。
“请坐吧,这边,啊,这个呢叫‘沙发’,边上这叫‘茶几’。”男恩公拉着朱爽几位坐了下来,倒上了茶水,顷刻茶香四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川,这是我女朋友,方淼,啊,这个女朋友呢就是心仪之人,能明白吗。”
朱爽和宇强怔怔地对望了一眼,脸颊上傻傻呼呼挤出僵硬的笑容,“明白,明白。”唯独海云在边上一脸疑惑,心直口快道,“我不明白,这都什么啊,两位恩人,我就直说哈,两位恩人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这外边的房子啊,里边的陈设啊,还有你们说的话,我咋一句听不懂啊。”
方淼掩口一笑,轻推了旁边的罗川一把,“要不就直说了吧,反正他们也不像是坏人,你看呢。”罗川端着白瓷茶杯略思忖了会,手里的杯盖轻轻掸着漂浮的碧翠色的茶叶梗,点头微笑着。
“好,你们听着啊,这个村呢我们叫它故村,我们俩包括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人呢,都不属于你们这个时代,我们都是别的时代岔到这儿的,所以呢,说话言语,房屋建筑,屋内陈设,包括吃穿住行都和你们不一样,这样讲可能听懂啊。”方淼清晰的吐字,顿挫的嗓音,让面前这三人还是似懂非懂,一头雾水,不过三人中朱爽仿佛想到了什么,到底什么呢,便是那本仙仙笔录了,里面开头就提到,“本就不该属于这个时代,人情冷暖,爱恨情仇应该与我无关,可真的无关吗......”,朱爽寻思难不成眼前这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个神仙般的美人师父,脑子里什么稀奇古怪都会,难道真的不属于这个时代?
朱爽回神反问道,“那你们到底是来自什么的时代啊?”
“今年是大明永乐三年,我们哪,是六百年后的时代。至于村里的其他人啊,那远了,有汉代的,唐代的,宋代的,都有...”
“啊?我去,这么多呢,你们当是赶集呢。”朱爽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憨笑道嘲讽着。
罗川也被逗得哈哈一笑,望了眼方淼,“他说话真有意思,哈哈哈哈,我喜欢。”
海云还没明白过来,摇着朱爽直问,“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什么又几百年后,唐代啊宋代啊,我都给整晕了。”朱爽杯里的水都被摇晃了洒了出来,“哎,哎,不是跟你说过吗,姑娘家要矜持点。”
罗川歪了歪身子,倾着过来凑耳调侃道,“嗨,你呢,我们已经知道了,宇强兄弟说你还是王爷呢,幸会幸会啊。至于她,是你什么人啊?嗯?”边说还翘了两下眉。
还未到朱爽张口,海云抢先朗声说,“我啊,是他的,额,那叫什么,对,‘女朋友’,这词特别好,新鲜。”。
“啊?女朋友?这还玩大叔恋呢。”罗川方淼同时惊喜的应着,嘴角露出久违的笑意。“哦,对了,还没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海上啊,这大海茫茫的,也不像是出门游玩的啊。”
朱爽环顾了四周,淡淡说道,“我们是跟郑和官船一起出海远航的,不过说了估计你们不认识。”
“认识!太认识了!郑和?那可是历史名人啊,他长得帅不。”方淼面容一转,仿佛变成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般娇嗔和逗乐。可一旁的罗川却不乐意听了,白了她个眼神,方淼及时回首摸了摸罗川,“肯定没你帅,你还吃古人的醋啊,德行。”
朱爽脸颊泛出一丝尴尬,徐徐的回道,“这怎么说呢,反正没我帅,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他的,一脸很熟的样子。”
“史书里写的啊,我想全中国没几个不认识的吧。”两人齐声道。
朱爽几人又是一脸犯懵,海云满脸疑惑,头都快大了,“你们说话好难懂啊,用的词好奇怪啊。”
宇强在边上一直没说话,听了这么半晌,虽然也还不大懂,但他心知朱爽此次出海的目的可不是游山玩水,是带着任务出门的,想到这里于是便悄悄从身后轻捅了两下朱爽,并在耳旁小声说了三个字“朱允文”。朱爽明白了过了,回了宇强一个笑意的眼神,示意还是宇强机灵,于是便回身问方淼,“额,既然你们这么厉害,那我可要请教请教了,你们听说过朱允文吗?知道他去哪了吗?”
沙发对面的小两口还沉侵在刚才的逗乐中,忽然被这么一问,罗川先止了笑脸,“什么?朱允文?”望了一眼方淼,方淼脑子里开始搜索着,漫不经心的答道,“你说的是那个建文帝吧,他可是历史之谜啊,你知道有多少史学家都在研究他,几百年都得不出结论呢,我们哪知道他在哪,要是知道了,那我们可得名扬千古了。”
朱爽从这只言片语中略微琢磨了一下,再结合着仙仙的笔录,看来找允文一事还真的悬了,如若眼前这两位真的是未来世界之人,连后世都不知道朱允文在哪里,那如今又怎么能找得到呢。
“不过我看过野史上说,好像他出家当和尚了哎?”方淼松开搭在罗川肩头的手,随口一说。
朱爽抬头,眼睛一亮,“是吗?当和尚?在什么地啊,你可以知道。”
方淼摇了摇头,眼里一脸犯难,“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些野史杂谈罢了,谁又能记得那么清楚呢。哎?你为何问这个啊,你在找他啊?”
朱爽微微点头,眼神里虽有着一丝笑意,但也遮不住阵阵失落,陷入了沉思。
想着想着便起身出门透气去了,虽说这腿上的伤还没好清,可包扎过后,稍微坐的久一点,就全麻了,好不难受。
海云忙搀扶着,边安慰道,“找人这种事,急不得的,就跟找东西一样,你越急着找越找不到,你不找呢,或许过段时间,他自个儿就蹦出来了,也说不定呢。”
朱爽面带些许苦笑,表示赞同,想来他平常都是安慰别人,这回倒是被这小丫头给安慰了,倒也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