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的太远,根本听不太清那人究竟同天子说了些什么,只见台上的天子嘴一张一合后,他做了一揖便退了出去。
火照皱眉,本欲悄悄的跟着出去,他们坐的位置本就偏,此时离去估计也没人会注意。
沙华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以手覆上她的手背示意她勿轻举妄动,随后用眼神瞟了一眼祭仪台。
火照随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台上巫祝的身形看上去很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巫祝念完悼词后却未如往常一般退下,而跪在台上久久不肯起身。
底下的众人皆感不解,纷纷开始窃窃私语,不知这巫祝葫芦里买了什么药。
皇帝终于也坐不住了,冷声问道:“爱卿为何不按往日流程进行仪式?”
“臣女有事禀报。”巫祝的声音不卑不亢,丝毫不为天威所摄。
“臣女?”
“咱们的巫祝竟是朝中大臣的千金?”
“不能吧,那个大臣会把女儿放在那个位置上,那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甚至还有姓命之忧的职位……”
“那可说不定……”
“我倒是听说那好像是皇上的公主……”
“公主?哪位公主,从未听说过本朝还有公主啊?”
“这公主是有多不得宠,竟沦落至此……”
“那可不是吗,这怎么对自己骨肉怎么下的去手?”
巫祝在黑齿国是个随时都可牺牲的存在,一旦黑齿国遭遇大旱,那雩祭可就不止就跳跳舞就算了。碰到连年灾害的话,巫祝便是那第一个被祭天的人,且仪式及其残忍。
台上的巫祝对底下百姓的议论充耳不闻,依旧是跪着。
皇帝听闻百姓如此说道,顿时有些绷不住了:“何事要报,你可知误了祭祀吉时是何下场,届时引起天怒,你欲如何面对这一国百姓?!”
此语一出,底下的议论戛然而止,是啊,若触怒了天神,届时倒霉的还是他们,这天子的家事旁人自然是议论不得,况且这几年风调雨顺,公主不也活的好好的?
巫祝缓缓起身,嘴角扯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戏笑,“臣女正是有要事禀报,事关国运”,她刻意着重了国运二字。
底下瞬间又炸开了锅。
火照猛然间想起了这巫祝身形像谁了,可不就是昨日她在青楼寻的昭影吗。
“昭影?”她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台上的女子,猛然又觉得二人气场并不相同,如果说昭影是冷似孤山雪的话,眼前的女子浑身虽也透着冷,那种冷却属于阴森森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臣女昨夜夜观天象,发现我国运势陨落,正是大灾之兆。”
此语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皇帝更是直接变了脸色,慌忙追问道:“何灾?这……可否化解?”
“旱。”
巫祝刚说完,皇帝陡生疑虑,且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她怎可能给自己挖坑,驱旱的方法她也是知道的,莫不是想以此来要挟他什么?
底下的民众纷纷慌了神,焦急的望着台上的女子。
女子朱唇轻启:“解决方法很简单,只需祭一人即可,只是昨晚占卜神意时,神意预示此人需是极阴之时出生的女子,且必须在今晚月蚀之时完成祭祀。”
“这,短时间如何去寻这极阴之时出生的女子?”
“是啊,时间太仓促了些……”
“我记得昨日的花魁可不就符合这些条件吗?”
“对啊,花魁,昨日那老鸨似是这么说的。”
女子笑意更浓:“只是听闻这女子昨日被三王收入了府中,不知三王可肯割爱?”
方才离席的男子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朝着皇帝的方向跪下道:“启禀父皇,为了黎民百姓,莫说是一个女子了,即便是要本王去祭祀本王也是愿意的。”
皇帝赞许的朝他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依卿所言,只是苦了那女子了”他作势表不忍状,随后道:“来人,赐三王府蜀锦千匹,再赏些金银首饰,加封其为昭云公主,那女子也算是为国牺牲了,剩下的几个时辰便让她好好享受吧,安排些好的吃食给她送过去。”
火照断没料到那三王和皇帝竟如此草菅人命,先前还以为他对昭影是郎有情,没想到他竟只将她当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一股浓重的悲凉感瞬间侵袭了火照的四肢百骸,她斜睨了三王一眼,眸中是掩不住的嫌恶。
“台上的女子怕也是胡诹的吧。”她轻轻的抿了一口茶道。
沙华揶揄道:“哦?何以见得,往常黑齿国用祭祀之法那可是百试百灵。”
“很简单,那女子虽看着不寻常,可断无占星问卜之能,更何况方才她那一席话有很明显的针对性,你看她说的那般漫不经心,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担心国运之感,反倒是……”
“倒是什么?”
她眯了眯眼道:“恨不得黑齿国早日灭亡……”
沙华若有所思:“不过那女子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不是昭影,哪有人会给自己挖坑的。”
“自然不是昭影,”他悠悠起身,并将一只手递给了火照,“走,我们会会她去,看看这位公主葫芦里究竟买了什么药。”
火照很自然的借着他的手顺势起身,和她想一块去了,方才那女子似乎有意无意间不住的往她这边看,那目光跟淬了毒似的,都挑衅到这份上了,必须得会会了。
……
“公主还请留步。”
女子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转瞬又满脸笑意的取下面罩:“姑娘可是有事找我?”
见到女子真容的一瞬间火照还是小小的惊艳了一番,女子竟和昭影的模样有七八分的像,可不知为何此时火照脑海中只浮现出四个字:
“蛇蝎美人”
“雨止?”沙华试探性的问道。
“放肆,本公主的名讳岂是你一介平民能直呼的?”声音中倒是充满了怒色,可脸上竟无一丝怒容。
火照上前一步挡在了沙华前面,不动声色道:“公主?是我等有眼不识,竟不知原来公主竟是黑齿国的巫祝。”
雨止并未接话,她一边把玩着面具一边道:“今晚,雨止欲邀两位远来客人看一场大戏,一场终生难忘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