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摇晃的马车内,火照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了出来。周饶国本就是一个鸡犬不相闻,人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国家,连接各个村落与城镇之间的道路几乎是原生态的,一路上石子泥坑无数,致使马车在行进的过程中更是震颤无比,马车内的火照便如同抖筛上的豆子,别说在马车内睡觉了,就连坐都坐不安稳,屁股刚一沾座就被颠了起来。
于是乎,火照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满脸哀怨的瞅着一旁坐的安稳的沙华,沙华就不像火照那般狼狈,此刻的他正悠闲的饮茶。火照一把夺过他的杯盏,幽怨道:“你不是会飞吗,为何……”,马车刚好驶过一个水坑,车厢猛烈的抖了一下,火照的头“咚”的一声撞到了车顶,而此刻的沙华只是若无其事的掸去衣袖上沾染的水渍,渗入衣料的茶水楞是被他给掸了出来。火照终于忍无可忍了,她咬牙切齿道:“为何我们要选择乘坐马车去皇城?”
沙华并不理会她那怨毒的目光,他阖上双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了一小片扇形阴影,道:“飞行消耗的法力太多,况且……”他突然睁眼,恰看到了对他举拳的火照,火照被他这一睁眼吓了一跳,她讪讪的收回拳头,默默的将头倚靠在车厢内壁上,然后车厢内就响起来连续不断的“咚咚”声,火照只得气闷的坐直了身子。
沙华的嘴角绽开了一抹微笑,他略一施法,马车便平稳了下来。
“有这么好的法术居然还藏着掖着。”火照小声嘟囔着,她实在是太困了,赶路赶了这么多天了,她连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他似乎只是在一旁看好戏似的,看着她狼狈出丑,此刻她也顾不得同他争论了,先睡个好觉再说吧。想着想着,她便进入了梦乡。
其实这也不能怪沙华,天界有规矩,神官不得在凡人身上施展术法,那日将李爷爷变走,用术法带她离开实属无奈之举。在他下凡前司命那家伙便再三叮嘱他不可将术法施与凡人身上,说是会改变了他们的命数,凡人的命数一旦因外力而生变的话,记载了那命数生变的凡人的那一段机缘簿便会烧起来,司命只道那火是命运之神的怒火,那日他们正于瑶池对弈,他听闻此言只觉好笑:“那凡人的命数,他们的因缘际会不是你司命一手‘捏造’的吗?”
司命沉吟半晌方才落子:“我确掌凡人命数不错,可你我与凡人又有何区别?天道有常,你我皆不得抵抗。”
看着女子熟睡的面庞,他无声的笑了笑,那日在人群中他明显感知到了妖物的气息,想必是那妖物并不甘心就此放过她,躲在人群中欲伺机发起进攻,他若不及时带她走,怕是到时候打起来,必定会闹的人心惶惶,秩序大乱。实际上周饶国所谓的那层屏障也并非全然由法宝所造,天下再厉害的法宝也都会有它的破绽,他仔细观察过那层屏障,却是坚固异常,但他发现那层屏障中还有些异样的成分,似乎是一种“执”,就像人们的执念一般,强烈的执念是这世间最强大的防御,亦是最坚固的牢笼。
周饶国原本与其他四国是互相沟通的,这片土地上原本没有妖的存在,但经数万年的演化,世间的动植物渐渐有了自己的灵识,便渐渐诞生了妖,妖的生化要比人艰难许多,他们靠着吸收内化天地间的灵力不断的发展进化,这一过程往往长达数千年数万年之久,因而妖一旦成型,便比人能够更好的操控天地自然的内在力量,强弱的极大差距便就此拉开。
一开始人与妖是能够和谐共处的,但时间一久,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之间就开始摩擦不断,由于实力上的差距,人总是占据弱势地位,渐渐地人们开始明白:唯有势均力敌,方能平起平坐。于是,人们开始利用特殊的器物以化自然之力为己所用。
但,不知为何,周饶国却始终无法运用法器,像是受了诅咒一般,整个周饶国每一代只会出现一个善用法器者,无疑历代的善用法器者都会被推举至皇位。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抗衡整个妖族的,于是他们便寻来一种特殊的法器,在周饶国的外层营造出一层坚固的屏障,周饶国的人坚信那屏障是最为坚固的。
可他们内心底也知道这世间本无所谓最坚固最厉害的法器,因为那屏障也曾被外界所破,那些妖族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妖族的实力过于强大,而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那层保护壳,别无他法。于是整个周饶国都似乎在自欺欺人,要知道对于一个自欺欺人的人,他是不会接受你的真相的,在他的内心中有着一套独特的世界规则,他走不出来,你亦走不进去。但这心一旦乱了,信念受到了动摇,便说不准了。
说来也神奇,周饶国的屏障后来真的就变得坚固异常,沙华当时托了司命硬是要降落于此,司命只得让他带着法力附身于一个刚死之人身上,他也曾经想过要出了那屏障,可那出去的唯有他的灵魄,他的肉体始终无法越过那道屏障。因此要带火照出了这周饶国,唯有去寻那君王一法。
火照睡的也差不多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道:“你打算何时教我如何运用这血玉,我已经准备好了,我早点学,也好早点能够自保。嘻嘻,你说对吧?”
沙华双手抱胸,打量了她一眼,道:“如此心急,你可是打算学成后,弃了我独自一人去寻那神迹树?”
火照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绝对不会,再说了,一时半会怎么学的会,就算学的会,也学的不精,仅凭我一人,哪能寻的到神迹树。”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藏于衣襟中的血玉,刚一掏出来,她便傻了眼,沙华亦是十分震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