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娇留了锅在小火上任由它慢慢熬着。自己急急地跟了楚先生也进到卧室里。
“粥好啦?”楚先生轻轻地问道。
“快了。”云娇手里举着勺子靠在门框上,看楚先生慢慢躺到床上去的样子。
“......你变了!”云娇微笑的嘴角怔怔地蹦出这几个字来。
“变了?哪里变了?”楚先生懒懒地躺在那里,手里心不在焉地摁着遥控器,调换着电视频道,屏幕里不断变换着一个个跳动的画面,让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云娇没有再回答下去,还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脸上像是有着迷恋他的微笑,可那笑,不一会儿又似变了个样子——成了迷恋过后,看穿了他的冷寂的笑......
楚先生这个时候根本注意不到云娇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思全被蓝熙牵去了。今夜,他如果没有机会向蓝熙说一句抱歉,他便不能原谅自己。
云娇不会知道今晚的楚先生有多么地嫌她多余,多么地嫌她碍眼。楚先生自省过,是不是等他和蓝熙的事情再发展下去,就该告诉云娇了。可他也偏偏不知道,即使他当了面告诉云娇一切,她都不会放手的。
女人比男人复杂得多,要分就要分成很多种。云娇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更可恶的是,或许分明她一个人就占了好几种。她需要楚先生留在她身边,她需要认真地去爱一个人,她又恨了他,恨得粉身碎骨。她知道自己还没有爱够这个男人,她愿意等待着,慢慢地等待着,直到他的坏足够可恨到她不得不离开,不得不——
在云娇退到厨房了的时候,楚先生在手机里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了。
“蓝熙,五分钟后楼下见好不好?”
“......不用了,睡了。”蓝熙回了一条。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
“......”
“别不理我,今夜,若看不到你,我......我会疯的。”
蓝熙不再发任何内容。
“蓝熙......蓝熙......你知道的,我是身不由己。算了,我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总之,是我让你受了委屈。”
又是一条,“楼下见我,好不好?你不下来,今夜我就一直呆在外面等你。”
良久。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不能够的,我等不及明天的。我不容许自己让你处于悲伤之中度过一个黑夜。——此时此刻,我是多么地想抱你,吻你,一千遍,一万遍......让我见到你吧,好不好?”他哀求着。
“——这些甜言蜜语,你对着多少女人说过?我不是在追究,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追究你的生活。同样的,你也没有资格追究我。”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追究你?你怎么了?做什么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呢?呵!——其实,你的云娇挺好的,你不用为了我使自己为难的。我们,还是就这样吧!”
“就这样,是哪样?......你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想给我吗?......蓝熙,你是知道的——我告诉过你我有女朋友的,我没记错的话,你告诉我你不介意。可是,今天你见到了,却还是这样——”楚先生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马上飞到蓝熙的身边去,可是,他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呢?人的欲望一多起来,就会陷入无限的痛苦。云娇带给楚先生的欲望,看样子还是压制住了他心里那个迫切的想法。人啊,一旦被欲望管得死死的,就逃不出去了,一点逃不出去......
“你有女朋友的,是的,我是知道的......这么一来,更是我的错喽?”她顿了顿,问道,“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楚先生在那头沉思起来,好像蓝熙的问题,他真的需要想一想,认真地想一想,随即他坚定地按下“你是我最钟爱的女人——”这几个字发了出去。
“钟爱?......钟爱。”她觉得钟爱是神圣的伟大的感情,他若爱她没到那种程度,是不会想到这样的词汇的,蓝熙满意这样的回答。但同时,她又接着问了,“那,云娇呢?”
这一问,就把楚先生给问住了。他在心里琢磨起来——若回答的字眼里存在爱这个字,蓝熙又怎会罢休,定要我分出种种爱的区别,差别,高低来,我这不是自寻烦恼吗?但,不涉及到爱这个字,她又定要贬损我到极点了,毕竟,在男女关系里,没有爱只有利益的存在,是最可耻,最下流,也最可悲的。我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她又怎会继续爱一个这样的人了?并且,我对云娇也并非是毫无爱意的,喜欢也总是有的,爱和喜欢又是那样的难以说清。撒谎!我又是不想不愿的。但至少有一点——我不能把事情搞得很糟糕。
皆大欢喜——总是最诱惑人的!
最终,楚先生这样回答了蓝熙,“今夜,我不想再因她伤害到你。哪怕,此时躺在我身边的人是她,但是,我的心里,眼里,血液里,吸进来的空气里,也全是你,全是你,只有你!你不要生气我说躺在我身边的人是云娇这样的话,你知道的,一个人的躯壳是没有意义的,高贵就高贵在灵魂和心灵。而我,楚汉,我的灵魂和心灵,每一寸,每一丝,都唯有你。请相信我!”他如此狡猾的回避掉了——以如此的理由,真是够冠冕堂皇的。
楚先生倒是没有说谎的,但是,仅仅限于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情绪下,这样的话,才不算谎话。蓝熙到底还是愚钝的,她相信楚先生的话,相信得不得了。或许,当云娇的存在没有触及到蓝熙的范围,不至于让蓝熙受了委屈,楚先生的灵魂和心灵里,就不光光是蓝熙了。难道云娇就不委屈了吗?
女人,总是给男人委屈自己的机会。说女人是水做的,一点都没错——总是承担着男人的脏,还自以为会帮他越洗越干净,不曾想,自己倒被搅得越来越浑,越来越脏了,最终只是徒劳一场——她忘了男人又是泥做的,怎么洗也是洗不干净的。
就这样,她肯了,肯不再多问下去——既然自己已是占据了爱的首位,又管那么多不快乐的干嘛呢!她的心底里,又忘记了愤怒和责怪,经一场言语上的洗涤,只剩下了怜悯楚先生的不易。
蓝熙那一整个晚上都在反反复复地想——她这么容易原谅楚先生,或许自己也是深爱他的吧。只要有丝毫的能帮助楚先生的理由,她都自动无限的放大,最终,她得以原谅他。这样,她承认了,她可能根本不爱尹秋岩的。那时,她是一个快要被痛苦淹没而不自知的人,得以借了一个人立刻上了岸,不然,她早死在了自己的痛苦里。
她好像重新发现了一个秘密——尹秋岩只是救了她命的人,不是她深爱的人。而这个帮别人上岸的人,自己却沉沉地掉进深渊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