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生嬉笑道:“大爷您别再吓我了,小的没进将军府之前您是舍不得我死的。小的方才只是想问,这桌子菜您吃好没有?您若吃好了,小人可否当回狗?”
儒生哑然,无奈地摇摇头,抬手应允道:“酒就别喝了,别耽误今晚的事。另外,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狗为食亡’。”
秦生徒手抓起桌上的菜肴便往嘴里塞,含糊回道:“小人晓得,这不是怕您忌讳嘛···”说完就赶紧低下头囫囵起来。
儒生闻言眉头微皱,苦笑了一下并没搭理他。
一炷香过后,秦生剔着牙,挺着吃圆的肚子,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下楼走了。
大汉这才进到房里来,刚想坐下,儒生便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低声训斥道:“三弟,你方才太过鲁莽。我等此次秘密从前线潜入扬州,装束行踪都绝无问题,这小乞丐肯定看不出我们的身份。曹老贼这段时间为了牵制住大哥,从京师调配了不少精锐过来。这些士兵由皇城至此,难免跋扈张扬。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是练家子,又是外地口音,他高抬称你一声军爷而已,你便被诈了出来,咱们此行可是关乎大哥全家的性命,你不可再鲁莽行事。”
大汉得了提点,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俯首认错。
儒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还没走远的秦生。
大汉见儒生气消,便也到桌前坐下,看到桌面上如风卷残云一般,一脸不解道:“嗞,嗞,这小娃娃真够能吃的!不过,街上乞丐一抓一大把,二哥你咋就对这小娃娃如此感兴趣?”
儒生并未回头,轻声答道:“我让他送信给乔俊。”
大汉闻言大惊,指着桌面上的残羹空盘,道:“就这货?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他能成么?”
儒生转过身道:“成与不成,事到如今,我等也别无人选。这小乞儿虽然年幼,但却处事老道,又是本地人,不会惹人注意。更何况他还曾潜入过大哥的府邸。”
大汉闻言,感觉有些异样,疑惑道:“我们不是暗中保护大哥家眷即可么?二哥听你这话里有话,是出了什么事么?这货要不要···?”说完便抬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儒生摇摇头道:“不必。我原本担心这小乞儿是曹老贼的人,怕他潜入府中图谋不轨。可经过这几天观察,他并无异样,现下反倒能为我们所用。你别小瞧这娃娃,他可鬼精得很,前夜他钻进府里,如今我们都未能知晓他是如何逃出。我们先后派过五名精锐进去探府,也只有一名弟兄临死前带出些许消息。如今府中除了内院还留有些许大哥的心腹看护家眷以外,其余的府兵已全部换成了扬州总兵刘峮和曹老贼的人,府内守卫森严,这小子竟能安然逃脱,实是机巧。”
儒生说完便回到座位上,拿起茶碗抿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们的人今晨在城郊意外截获了从京师发来的密函,收件人是刘峮,可发件人不详。信上只有‘当机立断’四个字,加盖了军部火印。我怀疑曹老贼伙同军部的某位元老来向刘峮施压,催促刘峮尽快动手,为不留罪证,故语焉不详。”
大汉啐了一口,骂道:“刘峮这个墙头草,之前只是出工不出力,哪边都不敢得罪。此次他若收到密函,怕是为保住项上乌沙,当起曹老贼走狗了。”
儒生无奈摇摇头道:“此人靠裙带关系才得至如此高位,自然是个见风使舵的主,不议也罢。只是那密函走的是特急官驿,一般这种重要密函为免遗失都是一式三份,分三条不同路径护送。从截获密函来看,我们手中这封应是第一封,至于这第二封和第三封也不知何时会送达。本以为京师那边有大哥和四弟便足以应付。如今这盖着火印的密函出现在扬州,恐怕京师出事了,不然他们不敢如此放肆。扬州这边虽暂无动静,但正式的旨意传过来最快也就三四天,我等必须先将大哥的家眷救出来,让大哥了却后顾之忧,再想办法帮大哥。”
大汉听完神色大惊道:“要不洒家这就召集弟兄们去救人?”
儒生阻止道:“不可。我们派进去的五位弟兄,放在江湖里哪个是一等一的好手,可却没一个能活到现在。如今府里的戒备肯定比之前还要森严,你这贸然冲进去,别说救人了,你自身都难保。”
大汉攥着拳头着急道:“那这可咋办?”
儒生低头抿了口茶,接着道:“你且听我把话说完。我昨日夜观星象,得知今夜四更必有大雨。今夜三更你带人在府外埋伏,府内火光一起,你便冲进去,抓紧时间跟乔俊里应外合救人。我会带人沿途放火,拦住援军,配合你们。你们得手后便放信号箭,我带人在后门接应你们一同前往河堤走水路离开。”
大汉疑惑道:“可到时城门和船闸都会关上,咱们还不是瓮里的王八任人拿捏?”
儒生答道:“你忘了我方才说过今夜四更必有大雨?这扬州城已干旱数月有余,此时虽非雨季,但也过于反常。根据昨夜星象,我料定这场大雨至少得下一整夜。这雨势一旦起来,不仅能扑灭火患,免去生灵涂炭,还能使城内出现内涝,届时船闸必然打开泄洪,否则扬州城很可能化作一片汪洋,刘峮担不起这责任,他必定不敢乱来。”
大汉依旧担心道:“那大哥一家子的性命岂不都系在那娃娃身上了?会不会太冒险?”
儒生胸有成竹道:“不会。若那娃娃失手被擒也无妨,敌兵看到信中所言自会分心去准备泥沙、水桶之类的灭火物件,此间前后府内不免骚乱,你细心观察便不难察觉。他们若故意纵火,你切不可轻举妄动。只需静侯到雨势变大,视线受阻之时,趁着雨势方可动手。有一点你务必牢记,无论这把火是谁点的,你攻府之时均须由府正门攻入,切忌翻墙。”
大汉不解道:“这是为何?洒家直接翻墙进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岂不更好?”
儒生反问道:“若换成是你守将,你该当如何?”
大汉不假思索,张口就答道:“那定然是投入更多兵力在院墙的各处设置暗哨,将其逐个击破······噢!洒家明白了,反其道行之,所以正门才是他们防守的薄弱点。嗞,嗞,二哥你真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