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是商贾聚集所在,因地处北方,与边关外贸易较多,各种走私夹带。传闻黄六爷最初只是个从北方过来的走货郎,当年北方常年战乱,他便暗中收留了不少逃兵败将,让他们为其保货押物。后来他生意做大后,手下养的人也越来越多,便有不少商贾借用其通道,依附其上,其势力也越来越大,也成了扬州有名的商贾富户。
五年多前,那黄六爷见时机成熟,便将城北的各路商贾联合起来,将城北原本的地头大哥给赶跑了,将城北收入囊中。那黄六爷更像个生意人,不喜欢打打杀杀,在城北只讲生意,不收保护费。但如若有外人敢进去踩盘,他那些从沙场回来的手下可是真的心狠手辣,轻则将人打残,重则取人性命。反正他黄六爷有的是钱,出了人命便安排人跑路即可,何况他还有通往北方的商路,手中个把条人命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鲁三邦将所有势力介绍完后,便静静等着秦生发话。可秦生之前将眼睛闭上后,便没再睁开过,也不言语。要不是他一直抖动着的腿,鲁三邦都以为他睡着了。
他等了近两炷香后,都已把桌面茶水喝干了,便起身欲去加茶。秦生这才睁开眼睛,鲁三邦便又赶紧坐下,侧耳倾听。
谁知那秦生只是淡淡开口道:“今夜难眠,茶泡浓一点。”便又闭了眼。
鲁三邦只能一脸悻悻地去了。
等鲁三邦再回来时,已见秦生趴在地上,在一张不知哪来的大宣纸上飞快地写写画画。
秦生听见鲁三邦脚步声,头也没抬,只是淡淡说了声:“研墨。”
鲁三邦只能边研磨边看着他在那奋笔疾书。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捶着后背爬起来,让鲁三邦拿了些米糊将那大纸贴在墙壁上。
此时墙上满满地记录着扬州城其他三大势力的发家史及其特点,包括背后保护势力等,甚至还有许多连鲁三邦都没听过的秘闻。
鲁三邦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和分类细致的线条,佩服道:“老子认你大哥着实不亏,你果然是人才,可有何妙计?”
秦生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托腮摇摇头道:“我做乞丐游街时,倒是摸到刘峮的一些把柄,也找到了算命先生的一些线索。可这几根肉骨头,看着肥厚,实则一不小心便崩了牙。既有涉及天下第一大帮漕帮照顾,又有涉及扬州总兵看护,还有涉及扬州富商抱团,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别说三个了,一个我们都斗不过。我说你老小子也称雄城东许久了,怎都没个人物罩一下?”
鲁三邦尴尬笑道:“这个······咱们城东这多是穷苦人家,除了些许贩夫走卒外,其余多以耕作为生。故而油水是最少的,更无甚大人物在此。有实力的人看不上这里,实力不够的也打不过我,所以一直由我把持着。其他三个地头便不一样了,正如你所言,这三人称雄也不是一两日了,好歹这扬州是个富裕所在,多少势力想分口肉吃都插不进来。如不是如此,这鬼头九在各地头边缘游荡了那么久,怎么专挑我城东闹事。若不是我一时大意给这鬼头九给阴了,就他那两下子也跳不起来。”
秦生闻言似有所悟,皱眉疑问道:“被阴了?”
秦生这一问把鲁三邦也问懵了,疑惑地看着他道:“此前不是同你讲过?鬼头九那厮出阴招撬我墙脚,把我······”
“对啊,我怎光想着明抢了!定是给病傻了。以前有人帮,不代表以后也有人帮啊!”秦生兴奋地一拍大腿打断鲁三邦道,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便往外跑,边跑边说道:“我出去一趟,不用寻我。”
秦生这一走,便是一连数日不见踪影。
鲁三邦起初并不在意,可连着几日均无秦生半点音讯,连城南小院也找不到他人。鲁三邦本想四下派人去寻,又想起秦生临走前的交代,便又不敢轻举妄动,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无所适从。
就在鲁三邦急得抓耳挠腮之际,城南近河的一条街市里,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戴着顶破草帽,拿着个破碗,低着头蹲在街角边上。他不时微微抬起头,借着帽檐的遮挡,有意无意地瞥着斜对面不远处,一处不停在吆喝卜卦算命的摊档。
转眼便夕阳日下,已是晚膳时分,街上行人逐渐少了起来。
那算命先生起身将摊档收好后便动身离去。他路过那乞丐身前时,先是掏出一枚铜钱扔进那破碗里,刚想挪步,似乎觉得施舍太少,便又掏出两枚铜钱接连扔了下去,这才慢悠悠地走了。
那乞丐得了铜钱后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远去的算命先生。这张脸赫然是已经失踪几天的秦生。他周围观望了一下,便也自行走了。
是夜,更夫提着灯笼拿着梆子,走过秦生白天蹲过的街道,粗略看了一圈后,便“咚,咚咚”敲完梆子沿街去了。
而旁边的一处黑暗巷子里,秦生侧着身子躲在黑暗中静静观察着。
忽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等他转头看去时,那人已走到了巷子中间。秦生便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藏在黑暗中,走过几个巷子后,那人转到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秦生停在房门处,正想左右看看,屋内便传来轻声:“不用看了,此处安全。”
秦生闻言便也不再纠结,抬腿走了进去。
两人落座,秦生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蓄着八字胡的算命先生。
此人年龄约莫三十,五官颇为开阔,但皮肤却过于白皙,反倒显得阳刚不足,虽是一身相师打扮,却更像个读书人。
而那先生也在静静地看着秦生,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么耗了许久,那先生摇头笑了笑,先开口道:“不愧是能降住城东恶鬼的秦公子,佩服。”
秦生挑眉看着他道:“哦?先生认得小弟?说来惭愧,小弟尚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那算命先生也眼神直视秦生,道:“小小贱名,不提也罢。倒是秦公子一连数日,委身装成乞丐守着鄙人,敢问秦公子寻在下有何要事?”
秦生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声道:“先生不是也早就发现小弟了吗?以先生之大能,小弟做几日乞丐又有何妨?小弟所求先生之事,应与先生寻我之事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