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羽臣吃过晚饭后,回家参加我们这两天雷打不动的团聚会,可是今天的气氛异常的诡异。
David用腿夹着那只意大利限量版的垃圾桶在剪指甲,清脆“咔咔”声在我们安静的呼吸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景轩穿着一件松松夸夸的兔毛毛衣抱着笔记本上网,他看上去就像一只要睡着的安哥拉长毛兔。
雅西带着她新配的Dior的防辐射眼镜,翻着手里的财经杂志。
李媛抱着从冰箱里取出来的一推零食,摊在沙发上,然后幸福的像一只老鼠一样坐到了中间,她撇着雅西,“科技真是越来越发达了。”
雅西两只放着贼光眼睛从眼镜后面瞟出来,“是啊,有好几只新兴的科技股都跨入蓝筹股的行列了呢?”
李媛一边把手里的薯片塞进嘴里,一边说:“哦,科技变没变蓝我不知道,我就是奇怪,什么时候纸质杂志也有辐射了?”
雅西翻了个白眼继续沉浸在她蓝筹股里的一片光明里,李媛也没在接话,撕开手里的一袋薯片,无聊的往嘴里填着。
谁都没有提起下午李媛接到那个陌生号码后的变得惨白的脸,然而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再说一句话,以在场各位的八卦级别,拿脚指头都想出来,他们等着我坦白从宽呢。
“对了,林菲,叶莎和你一起走的,怎么现在她还没回来。”终于还是雅西坚持不住了,在股市里分分钟几千万起伏的高强度训练下,她心脏的受力级别早已到了如火纯情的境界,估计就是我和叶莎忽然发疯,跑出去捅死门口的保安,她也只是云淡风轻“啊”一声。
“她回她妈那有点事,那边不好打车,我去接她吧。”说完,我拿起车钥匙溜了出去,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诡异森森的审判堂。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勤快了?不会陆枫也去了吧。”说真的,我对雅西的洞察能力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林菲,不是陆枫又搞出什么事了吧?”雅西的语气极为认真,她那双凌厉的眼眸从镜片后面射过来,明亮的灯光把镜腿上金属的Dior 标志招的闪闪发亮,明晃晃的就像陆枫的那副手铐。
“陆枫……”说实话我实在没有勇气告诉雅西她们,不是没勇气告诉她陆枫已经进监狱了,而是没法告诉她们,叶莎去了那种地方见陆枫,而且我还陪她去。我更没法说清楚我还见到了江羽臣,跟他吃一个不公不私的晚饭,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会像以前刚对哪个男生有苗头就跑到她们几个面前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我害怕她们发现我和江羽臣之间一丝奇怪的关系,也许是因为我和江羽臣之间那种天壤地别的差距给我带来的自卑,也许是因为我在这样一个男神级别的男人身上居然无耻得寻找着我死去男朋友的影子。
我像一个犯了错了无法向大人启齿的孩子炯在众目睽睽之下。雅西见到我迟疑,两只眼睛更加尖锐起来,好像两把曾明瓦亮的尖刀一样逼我招供。
一旁的李媛把脸埋进她一头蓬松的粟米发里,我们都看不到此刻她瞪得睚眦欲裂的双眼溢满的泪水。
“我接了叶莎让她跟你解释吧。”我一把拉开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压抑的刑场,就算我解释我也说不清楚关于陆枫的那些破事,何况还加进来叶莎她妈。
可是我刚拉开门,我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迈步不出一步,叶莎的那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盯着左修仁,我清楚的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浮起的绯红,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她炙热的内心烧起的红霞。
在叶莎漫长而流逝的阴霾时光里,我总是比任何一个人都期待她见到明媚的阳光。可是让我永远都无法想象的是,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今天这幅画面的时候,有的只是对她无尽的恨。
生命的轮回,时间的飞逝是这个世界最奇妙的东西。
因为无法把握所以奇妙,因为无法预计所以会让我们觉得恐慌,即使我们是闻名世界的作家,是天马星空的科幻编剧,我们都想象不出下一秒钟的自己会被那个被称作命运的东西冲向何方。
我们在命运的湍急中拼命挣扎,想要把握自己的未来,可是有些东西,无论怎么努力最终都难逃宿命。
我坐在窗台上,呡了一口手里冒着热气的牛奶,妆台上的闹钟指向凌晨2点45分,我又失眠了,黑暗中的寂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有一种吞噬一切的力量。
我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漆黑的头发遮住半张脸,我伸出手想拨开那绺头发,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玻璃,江羽臣每次拨开我头发的时候,那些发丝也一定是冰凉的吧。我轻轻的笑了一下,张开的嘴角流进一滴咸涩的液体。为什么我每次和他独处的时候,那些流淌在我们之间的时间,就像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将那些已被我封存了许久的悲伤一点一点的释放出来,每次看到他的脸,我的心都一种被撕扯的痛,我总是觉得他的脸里藏着邱泽的影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开始喜欢和他独处,喜欢他偶尔的玩笑,喜欢他忽然看像我的眼神变的温柔,喜欢他身上那种独特却能让我温暖的气味,喜欢他一瞬间像邱泽的样子,我隐隐的觉得这些喜欢早晚会像毒品一样,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我的生活,融入我的血肉,最后叫我欲罢不能、无力回天。
而这些我都没有对雅西她们提及过,忽然我才发现,我们已经很少把自己的感情在我们之间公之于众了。我不了解雅西和席尘之间的关系,她们也没有发现我和江羽臣之间的微妙,还有叶莎,她回来后只是说陆峰进了监狱,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们,而对我们分开以后的事情只字未提,包括左修仁她也没有和我说过一个字。
春节过去了,大批的人流又涌进北京这座古老的城市,仅仅是几天的时间,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