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们当初决定进霍家,不就是为了活得又点尊严么?你现在这样和我们当年又有几分区别?你尽管做你的霍太太,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霍振东说完默默得走出大门,他不想再在这个房子里呆一分钟,那种压抑的空气随时都能让他窒息。
江月华没有拦他,这一次她根本不需要担心,明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那些记者就会帮助她找到他。江月华拢了拢散开的发髻,吴婶拿着一块抹布准备收拾地上污渍,她蹑手蹑脚的走过来说,“太太,先生在书房,他说他要单独处理一些公务,让您先休息。”
江月华瞥了吴婶一眼,轻轻冷哼了一声,径自走上楼去。
霍振东坐在车子里,他静静的点燃一只烟,腕表上的指针指向凌晨两点。霍宅本就不在繁华的中心地区,此刻无灯无月的暗夜里,更是显得黑暗寂寥。巨大的黑暗像瘟疫一样一点一点蔓延过来,吞噬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光。
明天,明天一早,江澜一定会举行发布会,到时候霍氏的罪名一定做实。紧接着霍锦荣又会公布HTL置业根本就不在霍氏旗下。霍振东没有往下想,他也不敢想,那些天文数字的债务意味着什么,恐怕他还来不及体验就会让霍家的那些人活活给剐了。
他看着前方的一颗粗壮的大树,又看看自己的车。以这样的性能和百公里的提速,就算气囊弹出,恐怕也是九死一生。他的右脚踩在油门上,车身像要疾驰而出的猎豹发出震颤的轰鸣声,仪表盘上的指针兴奋得跳动着。他嘴角挂上一抹无奈的笑意,轻轻拍了拍方向盘,呢喃着,“再见了,伙计,过了明天我就再也养活不起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重新找个好主人的。”
车子熄火,他放下座椅靠背,半眯起眼睛。既然不打算死,那么无论明天是什么他都得全力迎接。
江月华呆呆的坐在卧室的化妆镜前,她看着镜中有些狼狈的自己,失去光泽的眼眸里无波无澜。要完了么,一切都这么结束了么?她这些年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就这么如秋风扫叶,无知无觉的凋零了么。谋划了这么多年,本来想置于那个女人于死地,可是居然连连她的皮都没有骚到,自己就又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么?
她在脑子里搜寻着,就像溺水的人,她不会放过一根救命的稻草。思索了许久,她摸索出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谁啊?”电话那端传来霍雯雁迷迷糊糊的声音。
“嗯?雯雁?我怎么打到你那里去了,我真是急糊涂了。”江月华沙哑的嗓子带了哭腔的说。“你睡吧,我播错电话了。”
“哦……”霍雯雁迷迷糊糊哦了一声,意识又涣散开准备重新去会周公。
江月华没有挂掉电话,反而继续抽泣着,“振东,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能有事啊。”
霍雯雁游离的意识被江月华这句“振东”唤醒,“嫂子?你刚才说什么,振东?振东怎么了?”
江月华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她预料得果然没错,她继续吊着霍雯雁的胃口,“没什么的,我情急拨错了电话,你快睡吧,嫂子打扰你了。”
“嫂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见外,振东,振东他出了什么事了?”霍雯雁迷迷糊糊的声音变得清楚而焦急起来。
“这事儿一句半句说不清楚,和江澜那事又出了变动,那个王振欧安给霍氏的罪名看来是要坐实了,你大哥一怒之下,要宣布HTL置业不属于霍氏集团……”江月华的话音淹没在哽咽的抽泣中。
“什么?HTL可是振东名下的公司,宣布独立……嫂子,你别着急,就算是恶性竞争也只是名誉上的损害,影响后期销售是必然,可是也不至于……”霍雯雁有些不解。
“不是这样,江澜那批问题钢筋,不是仅仅是他们爆出的型号不对,那根本就是劣质钢材,这件事王振欧是行事,振东是主谋。那个钢筋厂审计上露出马脚,那个调换钢材的人也跑了,他这一跑就是把振东……”江月华又哽咽得说不下去。
“什么?那批钢筋跟振东有关?!”霍雯雁惊的合不拢嘴,“嫂子,你别着急,那振东现在……”
“跟你大哥吵了一架,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嫂子,你别着急,我现在去找他。”霍雯雁急切的说,声音里掩不住的焦虑透露着关切,她早已忘记了隐瞒自己对霍振东的情愫。
“雯雁,没用的,明天你大哥只要宣布HTL置业不属于霍氏集团,你觉得振东还有活路么?”
霍雯雁傻傻呆住,刑事责任、江澜的索赔、还有霍家那些人……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嫂子,你别着急,我去,我去求大哥。”
“雯雁,不可以!”江月华厉声阻拦。
“嫂子?”霍雯雁有些不可置信。
“雯雁,你冷静点,你想想如果你这么直接去求你大哥他能同意么?”江月华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压低声音说。
“嫂子?那你的意思?”霍雯雁有些搞不懂。
“HTL面对这样的冲击一定会破产,而对于霍氏受到一些损失也是必然,你大哥是为了保住霍氏才会这样做,如果没有让他觉得比霍氏的这些损失还重要的东西,你觉得他会考虑么?而且以你大哥的多疑,你公然求情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那嫂子,你的意思是……”
“雯雁,你名下的产业,还有你涉及的投资,我都是不得而知的,所以怎么说你要思量好啊。”
“我知道了,嫂子你放心吧,那振东……”
“振东我派人去找。”
江月华挂上电话,脸上僵硬的表情略微舒展了一些,霍振东是她的心头肉,难倒霍雯雁就不是霍锦荣的软肋么。这个霍锦荣唯一看中的小妹妹对他代表着什么,江月华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么多年她已经爱极了这种你来我往的捅刀子游戏,她已经不记得从什么开始遍体鳞伤、满身血洞的自己也会学着别人的样子拿起刀子反击,或者叫报仇更合适一点。她想在这个危险的丛林里生存下去,就必须学会了解每种动物的习性,掌握它们的优势和劣势,学会打蛇打七寸这样致命的招数。在年复一年的练习中,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最初的恐惧变成了一种叫习惯的东西,她终于也可以面无表情,麻木得把锋利的匕首捅像对方最致命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