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们每个人都喝得烂醉,哭的稀里哗啦,就在我脑袋发胀,泪眼朦胧的时候,我依稀得记得一个人穿着黑白格子的衬衫,用温暖的手掌捧着我的脸,我知道那个人是邱泽,但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和我说了那么多的话,可是我一句也没听到。
四个月后,他消失在一个萧条的冬日里,在未来所有的岁月里,他变得只是一张黑白照片的时候,我站在教堂的门口,模糊的视线中是无数张似曾相识和陌生的脸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他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转过头来看我。这个喧嚣的城市在那一刻变得那么寂静,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冬天太过还寒冷,不然为什么我眼前的世界模糊得好像滚烫眼泪灼伤了我的角膜,而这些滚烫的液体瞬间又变成无数把锋利、冰冷的尖刀割着我的脸,即使这样我脸上撕裂般的痛仍旧无法稀释我的悲痛。
我闭上眼睛,两年里我的生活除了上班、睡觉之外,我都会这样百无聊赖又万念俱灰的看着窗外,地铁的窗外、公交车的窗外、星巴克的窗外、以至于我的公寓都租在临街的位置,我总是在窗前发呆。有无数次,我眼前恍惚着邱泽的影子。我会忽然看着一对情侣泪流满面,也会望着一个背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话,我总是觉得有一天的那么一个时候,他会穿过茫茫的人海朝我走来。
我离开北京,只是想重新生活,可是我依旧会无数次徘徊在商场里那些新款的英伦风格的格子衬衫中间,依旧会站在图书馆他喜欢的那些枯燥无味的人物传记前发呆,依旧会对着那些我从来吃不惯的泰国菜出神,依旧会在那些车展会上茫然无措,他就是萦绕在我身边那个我最熟悉的影子,可是我永远都找不到他。
我就这样沉浸在回忆里,虽然表面上我看上无比平静,异常理性,其实我的脑子早就被这些记忆搅得乱七八糟,邱泽的记忆就像一根棍子把我大脑搅和成豆腐渣状,然后这些混乱的脑细胞在我的脑袋里挤来挤去得也找不到原来的位置,它们混乱得让我直接屏蔽了江羽臣的这些奇怪的举动。
北京寒冷而漫长的冬天又开始了,我已经两年没有经历过北京的冬天了,那种没有尽头的死寂和绝望,让整个城市都变成冰冷的灰色,伴随着刺骨的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划割着我们的皮肤、头发。
雅西贴心的为自己准备了一套Dior的花蜜活颜套装,无论任何季节、任何地点,她都会把她那张只有巴掌大小的脸养在类似于福尔马林的成分里,无论外界环境怎样,她都可以通过那一瓶瓶高科技的化学物质来把她的皮肤指数调到一个最佳的状态。
我看着她像做化学实验一样把一瓶又一瓶的东西凃在脸上的,当她举起La Prairie的铂金乳霜的时候,我感觉她的整张脸都闪烁着钻石一样的光芒。据说这个仅50毫升就上万元的小瓶子里,蕴含着一种比黄金还要稳定的贵金属,它不会被氧化和消耗,更不会因岁月而变色,这种胶态铂金会源源不断的为你的肌肤充电。
雅西每天都会在她的脸上糊上这些上千元的充电器,然后神采飞扬、精神勃勃得走出这间别墅,好像这些东西也能同时为她的大脑充电。
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唯一能让人们激情澎湃的事情就是王菲的演唱会,从10月29日开始到11月9日,这位离开歌坛长达六年的天后,将在五棵松体育馆举办五场演唱会,这对于我们这些从高中开始就装着王菲的CD满街跑的菲迷们来说,这是比奥运会还要气势磅礴的盛况。
在距离演唱会还有一个礼拜的时候,我们几个就叽叽喳喳、依依呀呀个没完,我们这样并不是因为我们舍不得买一张相当于我们小半个月工资的内场门票,因为我们早就发过誓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去。让我慌乱不安的真正原因是,当我们惊奇的发现门票已经卖光了的时候,而我们还没有一张入场券,恰巧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雅西还出差了。
于是我和李媛还有叶莎,我们三个就像三只急于觅食的蚂蚁一样到处乱窜,首先我们想到的是要不要去求一下李媛那个从不露脸但万能的爹,后来我们发现,我们还是高估了王菲的魅力,李媛是不会为了这件事屈尊的,她宁可放弃看演唱会。
后来我们还想到去找黄牛、去淘宝网、李媛甚至想到了让我和叶莎站在央视大楼的楼下去套个什么记者、摄像的回来,然后串通他们,乔装成助手混进场内,当然这个记者最好是个男的,要色还要色胆包天,并且还能同时看上我们三个。当我们站在央视的楼下才发现,这件事最贴切的比喻就是大海捞针,在每天进进出出的上千人里,我们根本无法分辨出谁是记者、谁是编辑、谁是台长、谁是摄像,我们能分辨出的就是保安大叔和保洁大妈。
再后来我们发现还有消防队的兄弟们要去执勤,这次叶莎抢在李媛前面说:“我们能不能从什么地方买到和他们一样的衣服,林菲你们公司不有的是衣服么?”我揉着太阳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此刻我最想念的就是雅西,她口喷着毒液骂我们没用、骂我们白痴,她可以随意侮辱完我们的智商再侮辱我们的基因,最后拿出演唱会的门票砸死我们。
时间到了29号的上午,我和叶莎各自占据沙发的一角,两眼发直、面无表情,我们想尽了所有的馊点子,绞尽了所有的脑汁,可是还是一无所获,只有李媛,她沉默得点着她的IPDA,一分钟前她想到可以从淘宝网上买一个降落伞,然后空降进去。
我们就这么绝望得等待着,叶莎小声的说:“林菲,你说电视里会有直播么?”
还没等我说话,李媛就扶着胸口说:“OH,MY GOD,亲爱的,你以为这是开人民代表大会么?”
然后我们三个又无声得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