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得雪下得格外的大了起来,冷风凶猛地吹过,将山脚下临时搭建起来的铁皮屋晃得格拉格拉直响。
郑海和蓝青山坐在简陋的铁制桌子两旁,都紧锁眉头,目光凝视着地面,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
郑鹏杰和蓝桔渚就现在两人的对面,互相对视了一下,也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复杂。
小屋里面的空气仿佛固化了一般缓慢地流动,气氛沉重的让人没有办法开口。
“还是先回去。”静静地,郑海一字一句地说道,“鹏杰和小渚的考虑没有错,万一今年春天温度较暖,这么多的雪水融化肯定会引起大洪涝的。可是现在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就连我们上山好不容易挖出来的路都被重新封死了。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们出山的路也会被大雪掩盖住的。”
“我赞成你的想法。”蓝青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况且鹏杰这次带来的人也不多,凭我们现在的人力,根本没有办法处理这一山的积雪。我觉得还是先出山,和郑老爷子汇报双岗山这边的情况,请求中央的支援才好。”
小渚闻言猛然地松了口气,她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格,就怕蓝青山执拗地要留下来清理积雪,所以她才在和郑鹏杰说明想法的时候,故意将情况说的严重些。
清理积雪是个大工程,势必需要一个熟悉山路的人带头。这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村民们不一定会积极主动地支持清雪工作。那么就只剩下蓝青山和郑海两个人是了解山中具体情况的了,郑海作为中央领导干部,生命安全是很重要的,在考虑这一点的情况下,蓝青山肯定是要首当其冲的。
这正是蓝桔渚最不愿意见到的,所以索性,她就直接说得严重些,谁都不要留下来,先出山,出山之后再想办法。
没有人比蓝桔渚还了解雪融化后带来的洪涝灾年有多么可怕,但即便如此,她也承认,自己不想让蓝青山来承担这份风险。这种想法是有些自私,但蓝桔渚问心无愧。
定下了返程的日子,郑海便停止了带人上山继续搜寻幸存者的举动,全心全意地等待着雪下一点后出发下山。
百姓们一开始还不明白,但一两天过去后也渐渐地清楚了,这些来搜救的人已经放弃了继续上山救援的想法。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虽然还有些小风,夹杂着雪花碎片在空中细细碎碎地漂浮着,可是那低低地蓝天与灿烂的日光,却让小渚的心情明朗了不少。
蓝青山也从铁皮房里推门而出,他嘴里含着牙刷,手中捧了一个空牙缸,走到雪地里随手舀了一缸子的雪水,悠悠然走回了小渚的身边。
“今天起的早啊。”蓝青山含了口水在嘴巴里,然后又吐了出去。
“今天天气好呀。”小渚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鼻子里呼吸的是带着雪水气味的新鲜空气,有一点点冷冽的感觉灌入肺中,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爽快。
“爸,我们今天可以下山了吧?”小渚转过头看着蓝青山,他们已经在山上等了很久了,自己和郑鹏杰带来的食物已经不多了。
“嗯,应该可以起身了,我一会儿和你郑叔叔商量一下。”蓝青山点点头,将缸子里剩下的雪水倒在了雪地里,“你也别在外面呆太久,穿那么点,小心感冒了。”
“知道啦!”小渚嘟了嘟嘴,跟在蓝青山的身后走回了铁皮房。
屋子内,早已经起来的赵萍把小房间烧的暖呼呼的。铁皮房就这一点特别好,只需要一点简单的柴火,就能让整间屋子都热乎乎的。
见蓝青山和蓝桔渚两个人走进来,赵萍手脚麻利地支好了桌子,将热腾腾的包子和粥端了上来。
“还有包子?”蓝青山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在山上许久,他从来没见过其他百姓家里吃上包子的。“小萍,我知道山上的日子难过,可是我们也不能私藏包子啊,这毕竟是鹏杰那孩子带过来的公家的财产……”
“你就安心吃吧,我是那贪图公家财产的人?”赵萍没好气地白了蓝青山一眼,“这是你闺女心疼咱俩,特意单独带过来的,就这么几个,才不是什么公家财产。”
“哦,是这样……”蓝青山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瞥了蓝桔渚一眼。
这次与女儿的分别,却意外地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孩子。都说小孩子的成长是迅速的,可是蓝桔渚的改变好像就是一瞬间的突然变化。即便没有自己这个父亲的保护,她也可以很好的生活。这个认识突然让蓝青山心里产生了些许的落差。
一家人吃完饭后便出了门,向郑海家里走去。可刚到郑海家门口。便看见百姓们都扛着铁锹堵在了郑海家门外,远远地便听见百姓们七嘴八杂的吵闹声和郑海无奈地解释的声音。
有人眼尖地看到了蓝青山一家子,便高声喊到:“蓝大哥来了!让蓝大哥来为我们做主!”
只这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蓝青山的身上。蓝青山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护着妻女来到了郑海的身边。
走进人群的时候,蓝桔渚瞥了一眼刚才大声喊的那个人,将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人群之中,郑海显得有些狼狈,郑鹏杰更是冷着一张不能再冷得脸看着这些人。
“发生什么事了?”蓝青山压低了声音问郑海。
郑海脸色有些为难,瞥了一眼为首的那个老人,转过头和蓝青山说道:“百姓不肯走,他们说自己的家人还在山上,我们不去找,他们就要自己去。”
“哈?”小渚一听便来气了,“我们已经找了这么多天了,能找到不是早找到了吗?!”
“小渚!”蓝青山转过头斥责了一声,“里面是他们至亲的家人,不愿意走也是情有可原的,你要学会体谅他人!”
“体谅?”小渚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体谅他们,他们怎么不知道体谅我呢?让我一个小孩子陪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呆这么久,他们倒是没有一丝愧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