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出他说的满意到底是说对他满意,还是对蓝翎的汇报满意!不过南冥王派蓝翎天天跟着炎珝做什么?
蓝翎眼睛一抬,嘴角微动扯出一抹极其微弱的冷笑,转身便走!
当初与炎珝在蓬莱幽暗森林初见蓝翎时,他一身冷傲刚烈之气流于形骸之外,神气高彰,器宇凌人。炎珝一见而念念不忘,还与我商量要收伏了他。
要知道幽暗森林与仙界其他地方不同,算是仙界寥寥的几处法外之地之一。
百万年前共工和祝融斗法,致令天柱折,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仙界人间形同炼狱毁于一旦!女娲娘娘在大荒山下炼石补天之后,天地重立,而后又有大神羲莙恢复仙界人间秩序,受仙界敬仰,遂登基为天帝。
仙界之中,有天庭在九重天之上统辖仙界,其余有北冥、南冥、昆仑、蓬莱分列四极,各有王族统治,同归天帝统辖。为防止四极扩张,四极地方皆不接壤,中间地带以及广袤的中土皆由天庭管辖。时日长久山林精怪丛生,接壤之地的管辖变得复杂,便又成接壤双方和天庭共管之地,然而共管的最后便是谁都不管!
蓬莱幽暗森林,地处蓬莱与中土交界之处,森林名“幽暗”,只因此地不独精怪丛生,更是地形特异,古树参天朽木成阵,迷雾遍布,异虫毒物诡异非常,对仙族而言也是奇绝险要之境,以至于仙族无人敢涉足。
蓝翎身为广袤千里之境的森林妖王,随性自在,且修为深远,境界颇难窥探。当初炎珝正是因此才觉得难以收伏,所以耿耿在心。如今蓝翎怎么会屈居人下,做的还是这等令人不齿的仆从之事?
……
什么事、什么人一到了南冥,便殊不可解、殊不可解!
……
咦,刚才炎珝赶人家走,现在又追上前去拦住蓝翎,哼,毫无羞惭的自相矛盾!
“这次你从找到我到此时此刻,你跟了我整整十日,这十日间,我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你若是说出去一个字,我炎珝就算挫骨扬灰、魂魄散尽,也要你付出代价!”
炎珝话语间的咬牙切齿传入耳际,竟有一丝寒凉透骨而来!
蓝翎嗤之以鼻,冷冷一笑!
炎珝好似忘却了方才的凶狠,远望虚空,淡淡道:“我不会去北冥!”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仇?!
记事以来就与炎珝见面即吵,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长大后依旧互看生厌,争吵不休,从来也没注意到笑容长相如何。云襄却说他的笑容明净如光,听她一语仔细一想,好像也颇为贴切。
炎珝即便违背天帝玉旨,在天帝面前依旧能声色壮伟、慷慨激昂!倒不像是他违了玉旨,而是天帝玉旨下错了!
神奇的是他竟有一不可思议的本领,上自天帝以及仙界诸仙,下自人间凡人,甚至仙界妖族,他皆可称兄道弟,呼朋论友!现在对蓝翎如此刻薄实在反常!
云襄还神秘兮兮的告诉我:“炎珝在南冥可惨了,南冥王动不动就叫去毒打一顿,真不知是南冥王打儿子上瘾还是炎珝太忤逆,南冥王十五个儿子,怎么就盯着嫡长子打呢?”
我也曾亲眼见南冥王打炎珝,可谓惊心动魄、惊天动地!可炎珝似乎习以为常,转眼便是云淡风轻,丝毫没有颓丧之举!直让人感叹他厚脸皮功夫已然登峰造极超越化境!
炎珝只会因事而怒,从不恨人!
不对,为何炎珝言辞如此激烈,连挫骨扬灰、魂魄散尽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了?
难道他认出我了?可他说的是十日间,是不想让蓝翎看出端倪,还是这十日他的荒唐罄竹难书?
炎珝在云端怔了半晌,忽然拨转云头,往昆仑方向而去!
忙按下云头在茶舍后山给绿汐留下一念:“我刚才看到了蓝翎,你在秘境等我!也许我们要离开这儿!”
跟踪炎珝,云中穿行,须得瞒过天庭日值天兵,急急从茶舍后山腾云上空径往昆仑追赶炎珝,以我现在的速度,要绕开天兵,也需要三个时辰之后,才能到昆仑仙家所在地增城!
天庭职司在云层的探查方位早已在脑中默了百遍,仍旧小心翼翼,提防他们换位!
原本要绕开日值天兵,可路过中土与昆仑交界之地时,竟听到了一句“昆仑王”!往日值天兵的云朵值房望去,一个紫衣人正十分得意的对天兵说出此语,我的耳朵便立即灵敏得像无瑕灵聪坐骑金睛兽!
在中土和昆仑交界之地往昆仑方向去,说是去拜访昆仑王算得什么稀奇事么?只不过他的语气似乎十分得意,而日值天兵也不过打个哈哈而已。这“哈哈”二声中,自然是隐含了“凭你也能见昆仑王”之意!那紫衣人斜着眼睛,忽然自嘲一笑,一副“你不过是个日值天兵”而已的神情,趾高气扬的往昆仑方向去了。
从中土往昆仑,可直接飞越阴山,阴山北接宝象岭,西临怪石嶙峋的西来之山,南面则是在仙界亦十分神秘的西王母所在之群玉山。许是群玉山灵气所及,阴山十里一景百里一瀑,林壑尤美、风姿特秀,与宝象岭的崎岖陡峭截然不同!
那紫衣人施施然在阴山上空像蜗牛一样缓缓飞行,无聊的凝目俯瞰,却见炎珝在阴山密林间躲躲藏藏,显得十分的鬼鬼祟祟!
前有两峰相隔不过一人宽,却是两壁几乎笔直的峭壁悬崖,炎珝沿着悬崖顺势而下,下沉约有百丈,竟闪身进了一道狭长的缝隙里!
这巴掌宽的缝隙下竟然有个洞!
前行数百步,面前竟是无比广阔的一个洞府,宽广似有百丈,四壁藤蔓攀缘,然崖壁下梁柱森然,洞中似有数层楼台之深,亭阁错落,俨然幽居之府,只是有兵士训练之声在四壁回响!
见鬼,炎珝这人竟一点不按常理出牌!
这里显然是一个秘密军营,既然地处昆仑,很可能是昆仑王的机密之地,炎珝知道了也就罢了,跑来招摇什么!!
炎珝竟肆无忌惮的将手中折扇一开一摇,还嫌声音不够大,撅着嘴长啸一声!
“唔,此地广绝人烟,是个清净之处,我炎珝看上了,劳烦诸位挪个地方!”
一瞬间洞府中间的三层石阶垒成圆形的点将台上飞来一员大将,黑衣银盔,服饰华美。从洞中四面八方走出来一色穿着短袖圆领灰袍的士兵,警惕的看着炎珝渐渐围拢到点将台前。
作死么,人家是一支军队啊!
看来给他收尸势在必行!
扫把星!
“怎么,没听清?”
这么嚣张!
那位将军面色难看得紧,却还是一礼道:“粗陋之地,既然世子喜欢,且请稍待一时,昆南即刻令众军搬离!”
“既是即刻,又如何要稍待?”
一言既出,洞中四面八方满布了杀气!
“世子说的是!”
自称昆南的人手臂前伸,手掌略向下,并不理会身边部属的阻隔,喝令整军撤离!昆南身后闪出一人,飞身立在空中厉声道:“在下不才,要请世子指点!”
一柄长剑劈向炎珝,炎珝看也不看,只冷笑一声:“无名宵小,也配要我指点?”
话音未落,手中玉骨扇在他腕下旋了一个半圆,射出七道玉色光芒,那柄剑尚在炎珝一丈以外便乍然间灰飞烟灭!
那剑也不是普通散仙所配下品神剑,而是一柄上品神器,方才那人御剑而出之时,剑身四周微微红光流转,我的神识已能感知它主人倾注在它身上的怒意。这样的神器与主人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结合,竟在炎珝的玉骨扇下烟消云散,那人从空中猝然跌落,似已耗损元气!!可炎珝的玉骨扇并非针对那人的剑而去,而是直击四面洞壁,整个巨大的山洞轰鸣声声,只觉摇摇欲坠!
炎珝修为精进如此,却莫名其妙跑到昆仑抢人地盘,目的还是为了把自己埋在这里?认真的吗?
转眼却见昆南长揖道:
“世子息怒,还请世子允许众军离开!”
“哦,你想让他们离开吗?”
炎珝笑颜满颊!
昆南满脸的惊惧,单膝跪地求恳道:“世子开恩!”
天庭和四极修法道治天下,法道的修炼也有命门所在,四极诸王秘传奇术,可在顷刻之内化去万人仙力功法,这是四极驭下之术,原是为了防止属下叛乱。炎珝出生即被立为南冥世子,几千年的储君训练下来他若真要为难这群人,的确也能做到,只是必然元神受损,接下来的一百年需要闭关疗伤了。若非万不得已,四极之王对属下也绝少用到此术,这里是昆仑,炎珝也未必会这么做。可是这个昆南,似乎觉得炎珝一定会……
人群中有人愤然道:“将军为何求他?他虽是南冥世子,无故欺辱我等,告到天帝那里,也是他们南冥理亏!!”
众人哄然道:“咱们这么多人,未必打不过他!”“南冥世子又如何,如此嚣张南冥王也护不了短!”“跟他打!”“决斗!”……
“咱们跟他拼了!”
“让他有来无回!”
……
炎珝充耳不闻,只面露微笑看着昆南!
昆南忙道:“士兵无辜,昆南得罪了世子,听凭世子惩处!”
这人真是阴险,几次三番提及士兵无辜,这是要他的属下和炎珝作拼死之争啊!说什么得罪了炎珝听凭处置,炎珝虽然肠子拐弯,但也没那么小肚鸡肠!
炎珝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听说你要谋反,可惜我没有证据,不如你告诉我,我就饶了他们?”
“昆南身为昆仑神威军元帅,自然事事听从王上,何曾谋反!世子休要言语迫人!”
“好一个昆仑神威军元帅,四极军队守土保境,你替谁守土,又替谁保境?你腰间的天鸣剑从何而来?你家王上倒成了你的挡箭牌了,可真是难得的忠臣良将!!”
炎珝从来不会只动口,手中玉骨扇只一抑一扬,一柄遍体紫金色星辰的长剑“嗖”地飞到空中,昆南下意识按了按腰间甚为普通的剑鞘,然一看到长剑悬空,旋即面如死灰!
“天鸣剑!”
“将军怎么会有天鸣剑?”
“是真的天鸣剑?”
……
天鸣剑,是两万年前羆族叛乱首领啸天的佩剑!当年啸天是被我北冥所灭,族属老幼被赶入北冥和昆仑交界处极西之地大荒山,天帝亲自布下结界,羆族所有兵器也被天庭缴获熔化重铸。是谁留下了天鸣剑,还在两万年后收买了昆南?
人群嘈杂之后陡然安静,裹得炎珝满身的杀气腾腾瞬间消散大半,已然转变成不可理解、不可思议!
不过昆南要谋反也是昆仑的事,炎珝跑来掺合什么?果然是南冥海上之族,管得太宽了!
昆南蹭地站起身大笑:“这根本不是什么天鸣剑,是我自幼所配仙灵剑。我是天帝亲封的昆南天将,太王亲命昆仑神威军元帅,众军听令,将此狂徒拿下,禀报王上上表天庭,南冥世子犯我昆仑,无故欺辱我神威军,陷害神威军元帅!!”
他要收剑入鞘,长剑却被炎珝抬手一凝一推“噹”的掉入军中,还伴着他从容不迫的耐心解说:“天鸣剑遍铸紫金满天星辰纹,二十八宿在剑身,三垣在剑柄,诸位将剑柄表层剥下便知!”
众军围拢,先前袭击炎珝的看上去像副将的人奋力爬到天鸣剑前,看似用尽仙力一般劈裂剑柄上的金雀纹玉柄,原来这剑柄并非玉制,只是软玉炼化覆在表面,底下是玄青底子铸紫金的三垣星图。那副将蓦然悲戚大笑!
天鸣剑忽然一跃而起飞到昆南手上,昆南道:“众军听令,若想活命,唯有拿下炎珝,你们以为他只是来针对我的吗?当年他们四人与御天对阵的昆仑之役,你们有多少人做过证,难道还想全身而退吗?”
等等,我有点懵!
四人与御天决战,不正是我、琯朗、炎珝、瑶姬对阵虺族元凶御天和元霸的那场战役?这正是导致我和琯朗被流放至仙界边界偏远之地第十三重天两颗星星的那场战役!
炎珝是为那一战而来?原来昆南也有参与?这支神威军做了什么证?
“我们说的都是看到的实情,有什么错?”
“就算杀了我们,那也是我们看到听到的,一千年前是这样,一千年后还是这样!”
“傻子,还没看出来?这里面有隐情啊,炎珝世子是来报仇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
“难道将军做过什么……”
昆南哈哈大笑道:“这就是跟了我两千年的军队,诸位,我待你们不好吗?北里,你父亲仙力有限生命垂危,是谁替他寻医问药?山黎,你的儿子术法被牛首族掳掠,是谁替你救了回来?还有禺山、飒让……你们哪一个我没有帮过你们?嗯?现在一个外人,凭几句话,一柄剑,你们就倒戈了,真好啊!哈哈哈!”
一个士兵在军中跪下道:“将军的大恩大德,北里没齿难忘!炎珝世子若要为难将军,北里誓死护卫将军周全!只是私恩不掩公义,北里冒死一问:将军的天鸣剑,从何而来?”
“山黎可为将军赴死,却也不能跟从将军背叛昆仑!”
众人议论纷纷!
“将军叛变?匪夷所思!”
“就算是真的,也跟他们南冥没关系……”
“当年那场战事,到底怎么回事……”
…………
那副将恨恨的看着昆南,咬牙切齿得毛骨悚然:
“这些年,我信你信到毫无道理,可是你……你到底让我作了多少孽?”
炎珝矗立空中,身姿优雅摇着扇子的听着议论,忽然道:“昆南,你是要自裁还是要我动手?”
昆南身为一方天将,修为未必低于炎珝,看起来这里有一多半人倒是不愿炎珝插手昆仑事务的。
唉,他嚣张作死,我要不要等他被打得半死不活再救他?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