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带纨纨走吗?我们三人去炎珝的那个世外之地?
我自幼不喜出门,琯朗从不过问世事,我们可以隐居世外!可是纨纨不行啊!她需要在仙界,她要成长,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女仙!我若带她离开,就是封闭了她……
纨纨要留在北冥!我要带着她走遍仙界人间,要帮她养解语花,教她翻江倒海,教她母亲的寒烟掌,还要看着她出嫁…………
我要怎样才能留下?
…………
…………
浅海与深海之间,是一段无边的暗黑,深海隐隐光芒缓缓向上渗透,上层的浮游生物海中缓缓流散洒落,有如北冥暗夜的雪花漫天飞舞!
鱼群自动避开了我,琯朗的身影飘然有如行云,怔怔的看着他靠近!
即便在水里,他也是那般风度逸出,脸色平静无波!
他不属于我们这个仙界,我既不能随他离开,也不能与他隐居在世外之岛!
琯朗默默看着我,牵着我的手游上了岸。
“你怎么了?”
“琯朗……你回去吧!”
“什么?”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不会离开!”
我虽只寥寥数语,他自然也能打探到一千年前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便他什么也不记得,内情他也未必能了解,却也会明白自己当初做了什么选择!
“那你回仙界的住处,别跟着我!”
“不能!”
是啊,不可能!
当初奶奶生日那天初见,不过匆匆一瞬,而后简短一语,他便殷勤的往来北冥。
我该庆幸吗?即便我如今是身负重罪的逃犯,他又一次对我一见倾心!
可是当初的我即便没有仙力,也是意气风发的北冥公主!
现在却是不敢见人的逃犯!
我难道要让他重蹈他父亲的覆辙吗?
“我要夜探四极王廷,隐身偷窥,仙界法则上仙之道全不在我眼中!你也要跟我一起吗?”
“你行此诡道之事,皆因我未能防患于未然,既是我之过,我自当一力承担!”
琯朗虽无心功名,却也不能被任意宰割!
“与你无关!”
“可我也被流放了,我应该在那颗星上待了二十年!”
二十年,那时候我尚未醒来!
“……”
“你说在茶舍等我,也曾在阴山给我留下一念。如果我都记得,你不会让我走是吗?”
“……”
“我游历星云间已有近百年,茫然穿行,不知何处可留。天下之大,恰在此时,恰在此地,你仍旧看见了我,难道不是天意吗?”
是天意吗?最后的天意吗?
“你锁骨上的那个伤疤……”
“每次我想让它消失,都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便一直留着。这也是虺族人给我的伤痕吗?”
琯朗就是这样,听闻被流放、猜测虺族留给他伤痕,却仍旧云淡风轻!
“仙界没有人伤害过你……是我……用我北冥的捆仙绳捆了你,用穿云索穿了你的琵琶骨,将你一个人囚禁在北冥瀚海地牢……整整六日六夜!”
心和手指都在颤抖!好冷!
炎珝说我心狠,我的确心狠!
我曾经对他说:“留着这疤痕,我喜欢,我要一辈子看着它!”
即便丧失记忆,他的身体仍旧拒绝疤痕的痊愈!
琯朗显然极其震惊,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你别再跟着我!”
我只要不想他,他便找不到我!
我要去哪里?茶舍不能再去了,哦,与炎珝的三日之约快到了,我忙起来,就不会想他了!
蕉叶岛并没有炎珝到来的痕迹,炎珝这次回去,估计会比较惨!
南冥仙府大明宫在南冥海上,若是白天远远望去,海天相接的地方一座洁白的宫殿巍峨而立,映衬着这海与天的蓝,越发的远眺无极、万里澄澈!
夜晚的大明宫果如其名,黛瓦白墙金光掩映,粼粼波光与环绕的各式宫灯辉映,宫殿似在缓缓流动,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印象中炎珝房间有两面墙上皆是整面宽阔的窗户,从房间望去,海与天一色的湛蓝!喔,靠近外海边缘一座殿阁中有一扇巨大的窗户洞开,这是炎珝给我留的吧,呵呵!
果见炎珝曲臂撑着脑袋,侧躺在窗边的矮榻上,怅然的望着窗外的星空!
“唔,还健在!”
炎珝眼睛一闪,十分认真道:
“影妹,纠正你多次了,在,和健在,差别很大的!”
“唔,我英雄的兄长,你这是第几次这么病怏怏的要我来救你呢?”
炎珝扬眉道:“谁让你与我结义的呢!”
“那是你非要跟我结义好不好!还让天帝见证,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唔!好妹妹,你来看我也好意思空着手不带点灵丹妙药?啧啧!”
拿出一粒北冥的紫阳丹道:“这是我北冥剧毒的噬魂丹,我专门回去偷的,毒死了你,我哥哥断了念想就能娶妻生子为我北冥开枝散叶了!你要不要吃?”
炎珝劈手夺过丢进嘴里,大笑道:“喔,偷的!!影妹,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嘿嘿,早知道当初不退婚的,我们俩若是纵横仙界,那简直无可匹敌!”
顺手敲了他两拳道:“找死啊!”
炎珝哎哟有声!
“你伤到哪里?”
“我父亲嘛,你知道的,无非就是踢我几脚,打上百十下仙杖什么的!都是皮外伤!”
炎珝一脸的身残志坚!
可惜我不会把脉,难以了解伤情,若是琯朗在就好了!
哦,我不能想他!
“那你还躺着不能动?”
炎珝幽幽道:
“影妹,我父亲……他现在打我,没有以前那么重了!”
心中十分欢乐:
“你还嫌你父亲没下狠手?”
炎珝似乎眼泛泪光!
难道他是说他父亲身体不如从前了?
“父亲才四万余岁,不应该的!”
的确是不应该!不过南冥王的身体如何,这也是南冥隐秘啊!
“咦,你愁什么?关心我啊?父亲打我那几十下,的确没有什么大碍,唯有那一千杖,需要养一段时间!”
一千杖?
一年一杖?
“以你的所作所为来看,一年一杖倒也不算多!”
炎珝幽怨哀叹道:“人家是雪中送炭,你是雪上加霜,北冥特色啊!”
眼见他白色的中衣上从背后渗出的血迹,已然到达前胸,渗透了他搭在身上的天青色薄绫被!
“你没上药?”
炎珝低头看看,喜滋滋道:
“喔,我血真是多!”
南冥王大约把他脑子也打坏了!
幸而回家偷了不少好东西,北冥医圣青玄圣君特制的疗伤圣药透骨灵丹治疗外伤极其神速,也不会留疤痕!
“谁要你给我……哎哟!你怎么这么狠毒?!!”
不等他反应过来,已将他拍倒趴在榻上,心一横将沾血的衣衫给他除掉,只听得衣衫和皮肉剥裂的声音,差点手抖!
整个后背至大腿好点的肉则是青紫瘀痕遍布,其余大部分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遍布坑凹甚至隐现白骨的伤口,看着只觉腿软!
“别看……”
“我偏要看!”
虽如此说,却只眯缝着眼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移动着眼光!
“要不要脸啊,你就这么把我脱光了?”
深吸一口气坐在榻沿。
“谁知道你亵衣也不穿的?流氓!”
“讲清楚,到底谁是流氓?啊!”
他这后背比肉泥也好不了多少!
伤口有新有旧,旧的也只比新的旧那么一点点,看来这一千杖是三天内分开打的……
南冥王也真下得了手!
我现在给炎珝上药,当初穿了琯朗琵琶骨时,都没来得及给他上药,手更有点抖!
“完了完了,又被你看到这么不完美的身材!”
炎珝埋着头十分的痛心疾首!
“谁稀罕!”
从他的卧室寻了衣衫给他穿上,换了被子,扶他面向房间里面侧躺了,炎珝右臂为枕,看似一副惬意的样子!
我也很惬意!
“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有多想狠狠的打你一次,真该感谢你父亲让我看到这场面,比我自己打更省心更开心!”
“我真是前世不知做了什么孽才会遇到你!”
炎珝一脸的捶胸顿足!
门外有十分谨慎的叩门声,炎珝道:“什么事?”
“世子,少微公主来了!啊,还有蓝先生!啊,还有二王子!”
炎珝神色难得的凝重,我忙道:“我先出去,等一会再来!”
炎珝摇摇手,忽然咬着牙似乎下定决心的看着我道:“影妹,等一下不论你听到什么,都等我们商议过后再行动,别自作主张为我做什么,答应我?”
“谁要听你们南冥的破事!!”
南冥不似我北冥王族人丁单薄,南冥王族可谓人丁繁茂,南冥王兄弟姐妹十来个,他还有侧妃无数,子女又众多,人际关系复杂,矛盾错综,想想都头疼!
“不,你要听!刚才我说的,为我做到好不好?”
炎珝从未求我任何事!
“好!”
炎珝轻呼一口气才道:“让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