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少年当然是岳封,他与刘辩事先便商议妥当,在刘辩有惊无险落入丛中时,岳封当机立断,立时派人将事先准备好的无头尸首与刘辩调换。
虎贲训练有素,动作奇快无比,兼之夏时路边多草木,而典韦神思恍惚,击落刘辩后停留了许久,待行至丛边时,刘辩与丛中埋伏的两位贴身护卫早已无影无踪。
“笑话,休说是强抢民女,便是杀人放火,也需交予官府查办。”岳封早在心中演练了数遍,听典韦如此言语,一股脑将心中计较好的话语流利道出,全没了先前那惊恐模样。
若换了他人,此刻心知事有古怪,但典韦只是粗人一个,论起打斗在陈留中无人可出其左右,可谈及心计,或许他及不上普通人水准。
听得岳封“义愤填膺”,典韦也不疑有他,只是上前拍拍岳封肩膀,道:“小兄弟,你年纪尚轻,还不知人心险恶。此人累得姑娘要受浸猪笼这等酷刑,莫非不该杀?”
是你不知人心险恶才对。岳封叹一口气,沉声道:“兄台,该杀自然是该杀,只是却不该死于你手。你瞧这人装束,一看便是富家子弟,莫非兄台你尚不知惹祸上身吗?”
典韦一愣,慨然道:“惩恶除奸乃是我辈习武之人的本分,至于惹祸上身,我一无父母,二无妻儿。况且太守大人乃明事理之人,更素知我为人,又如何会因一采花贼治罪于我?”
岳封大摇其头,跌足叹息一阵,蹲下身去,假装查看尸首。
典韦见地岳封面色凝重,也自沉默下来。
岳封自无头尸首腰间扯下玉佩,站起身子送予典韦身前,叹道:“兄台,我自小便随族中长辈做些玉器生意,虽谈不上精通,但也远远胜过常人。此玉佩绝非凡品,瞧这龙纹,此乃皇家独有之物,此人身份……唉。”
典韦双目一瞪,瓮声瓮气地骂道:“如此更也该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知法犯法,我杀他一次还少了?若此人能死而复生,我定要再杀他个千次百次。”
“不错,兄台言之有理。”岳封先捧拳奉承了几句,而后看似真诚地劝道:“兄台,兄弟我敬佩你为人,因此忍不住要奉劝几句。”
典韦平日虽沉默寡言,但内心实则喜好结交天下英雄,听岳封自称兄弟,也愿意与其多攀谈几句,当下忙将双戟收回背后,先回一礼,再道:“小兄弟但说无妨。”
岳封道:“张邈大人我也有耳闻,此人心系汉室,即便你与他相熟,得知你误杀汉室宗亲,恐怕饶你不得。此玉佩价值连城,我瞧你不妨趁早带上玉佩去换些银钱,连夜溜出陈留,天下之大,还怕寻不见明主?”
典韦似有些意动,然这念头一起,他却是浑身一颤,忙摆手道:“不可,不可,皇室子弟身份尊贵,若我一走了之,大人岂不要因此受连累?大人待我不薄,我决不可行此不义之事。”
岳封闻言却是有些急了,他助刘辩行事一来是为解救郑九与时天,二来也想与典韦卖个好,日后说不得可将这位绝世猛将招入旗下,奈何典韦耿直非常,说到底头脑就是一根筋。
正值岳封哑口无言之时,又听典韦柔声道:“不过,还是谢过小兄弟美意,此玉佩我且收下了,此恩我没齿难忘。”
雾中渐渐响起些许嘈杂马蹄响声,由远及近,想来不多时便可赶至近前。
先前典韦与刘辩交手一阵,岳封又一声大叫,已惊动了官道驻军。
岳封忙将玉佩塞入典韦怀中,急声道:“你快些走吧,连夜离开陈留。”
典韦断然摆手道:“不,该走的是你。小兄弟,我典韦承情,你快些离去,莫要让我连累了你。”
岳封听闻此言登时木讷当场,心中怪不是滋味。
他与刘辩所行之事虽有些对典韦不起,但终归是不想害其性命,可却没成想典韦竟如此重情义,竟自甘情愿引颈就戮。
典韦大笑一声,竟扬长径直向声响传来方向行去。
岳封忙穿过浓雾跟上前去。迎面而来的是一队骑兵,为守一中年男子方脸阔口,面相忠厚,身形虽不甚彪悍,然也算得上结实,只是此人脸上正满脸焦急,见典韦上前,忙挥手喝停一干随从,翻身下马行来。
典韦还未来得及行礼,那中年男子便抢先问道:“典骑督,可曾见一白衣公子?”
岳封暗道不妙,这中年男子应当便是陈留太守张邈,因见刘辩不见了踪影,张邈这才亲自外出找寻。
典韦躬身下拜,毅然道:“禀大人,那贼……白衣公子,已被属下斩杀。”
“什么!”张邈如遭雷击。他向来与曹操相熟,是少数知晓刘辩身份之人中的一位,如今听得刘辩殒命,心知坏了大事,忙领着众人上前,走不几步,已见到无头尸首。
此时张邈只觉万念俱灰,转头厉声问道:“你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此人身份?”
典韦再向张邈一拜,道:“大人,此贼子强抢民女,因而有此一事。之事,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身旁这位小兄弟无干,还望大人莫要错怪了好人。”
岳封亦不知该说些什么,附和也不是,分辨也不是,真个是被典韦逼得哑口无言。
“如此,你莫要怪我不念往日旧情。将典韦拿下,斩首以正军法!”张邈声色俱厉。
典韦又三拜,深吸一口气,直立起身,转头向周遭围上前来的兵将微微一笑,道:“我尚有一事未了,待我将私事了却,自会负荆请罪。只是如今,你们也知晓,即便尔等齐上,也非我敌手。”
张邈负手背过身子,冷声道:“将这两人擒下,死活不论。”
岳封不由自主握紧双拳,走上前来,挡在典韦面前,叹道:“典大哥,你我二人合力冲将出去,如何?”
典韦笑道:“小兄弟,你果真胆识过人,只是此事因我而起,且跟随在我身后,他们伤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