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两辆越野车在雪山肠径艰难爬行。
雪停了,黑云还压着。
秦渊却管不了这些,他已全身心投入到了启蒙教材的学习中。
《量子启蒙》的开篇,讲了一只猫的故事。
秦渊以前也听过这个故事。
相信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并且大多认为,这是一只黑猫。
而黑猫的主人,叫薛定谔。
也许有不同的翻译版本,但大体都类似这个发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后人提到量子学说,必然要用这只猫来阐释这一学说的反常特点。
它是反经验、反直观、反常识的。
常识说:世上找不到两片相同的树叶。
量子说:一片树叶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常识说:根据牛顿力学公式,可以测算一个质点经过A点时的速度。
量子说:如果A点坐标无限精确,质点速度就无限不确定。
常识说:猫不是死的,就是活的。
量子说:猫既是死的,也是活的。
……
如此种种。
却绝非玄幻,而是世间真实。
这毫无疑问让秦渊兴趣大增。
秦渊对猫的故事早就有所了解,但一直都是大概听过、不求甚解,并不是真的明白其中的原理。
首先明确一点,猫的笑话本来是薛定谔提出来,用于反击襁褓中的量子学说。
但是量子学说非常……可以说蛮不讲理:“没错,猫就是这样的。”
这让所有大科学家大跌眼镜。
但匪夷所思的是,大家后来就这样信服了。
虽然这样说,但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实际完成的实验。
所以,每个人都可以在自己的脑海中模拟它。
想象一个封闭的盒子。猫在盒子里。
盒子里不仅有猫,还有一瓶毒药。药瓶上方悬着铁锤。如果铁锤落下,打碎瓶子,毒药就会弥漫出来,将猫毒死。
控制锤子的是盒子里的盖革计数器。旁边是放射性元素:铀。
盖革计数器用来检测铀的衰变。如果铀衰变了,计数器就会有读数,并控制锤子将药瓶打碎。毒药就会毒死猫。
所以其中关键,就是铀的衰变。
实际上,根据量子学说的不确定性原理,放射性衰变是不能确定的。至少一定程度上,是不能预测的。
科学家们已经统计出了各种放射性元素的半衰期,但这只是大数量统计,得出的概率。
对于某一个特定的铀原子来说,谁也不能说它到了半衰期就必须衰变。
有可能你将它放到盒子里猫的身边时,它就已经衰变了;也许你做完整个实验,它也没有;甚至于也许世界已经末日了,它依旧没有。
全凭概率。
所以,当你把铀放进盒子封闭起来时……量子说:不知道它衰变了没有,它同时处于衰变与稳定的状态——叠加态。
于是,也不知道盖革计数器有没有读数:它同时处于有读数与没有读数的状态——叠加态。
于是,也不知道毒药瓶子被打碎了没有:它同时处于打碎与完好的状态——叠加态。
于是,也不知道猫死了没有:它同时处于死与活的状态——叠加态。
认认真真看完《量子启蒙》讲述的猫的经历,秦渊才算第一次真的知道了这只凄惨的猫的形成原理。
也算是明白了什么是量子学说的反常识。
不过,说到凄惨的猫……秦渊猛的浑身一颤,一股凉气从尾椎直划到后脑。
秦渊难道不是见过一只猫?
就在重生事件发生的那个晚上!
那是一只满身污泥的黑猫。它身上掉毛,皮肤溃烂,沾满泥浆,耳朵尖上有缺口,尾巴也断了……
秦渊一想到它,眼前就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双眼睛,一双在黑夜里也散发着白光的饥饿眼睛。
它身下淌着血,脸上露着笑……
难道那就是一只经历过薛定谔实验的猫?
秦渊简直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理想实验,要实际上做出来,是绝不可能的。
并且,就算去做也毫无意义。因为无法验证。
如果有人要打开盒子,查看猫的死活,他会看到死猫或者活猫,而绝不可能看到死活叠加态的猫。
死活叠加态的猫要怎么看?用叠加态的眼睛看吗?
秦渊用力甩头,不敢继续去想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薛定谔设想这个实验时为什么不用老鼠?因为猫会使人怜悯吗?
不过,经过《量子启蒙》的讲解,秦渊总算明白了世界的基本结构的奇异之处。他的世界观确实被刷新了。
若说铀原子的衰变是完完全全的随机事件,也即是说,整个世界都是由亿亿亿亿个随机事件所组成。
因为,衰变就是原子核里“随机”释放出其他基本粒子的过程。比如说中子。
原子核里释放出一份中子,轰击其他原子核,释放更多中子,轰击更多原子核……反应链条不断延伸,就诞生了原子弹。
至于衰变的原因,也可以说是放射性元素本身核素数量太大,而造成的不稳定。
而组成常规世界的常规物质,它们跟放射性元素一样,也是由一定数目的质子和中子组成原子核。只不过数量还小,所以处于稳定状态,不具备放射性。
所以推广过来,组成常规物质的原子——质子中子电子,本身就是随机的,是不确定的。
那么,组成世界万物的种种基本粒子,各种状态、位置、能量……也都是不确定的。
然而,就是这些不确定的基本结构,组成了我们身处的这个“真实”、“确定”的世界。
难道这还不够匪夷所思、不够刷新世界观吗?
秦渊却想到了更多,他以前是学生物的,但是,对于生物进化的始端——基因突变这件事,他始终耿耿于怀。
他完全无法理解,如果双链DNA上每一对碱基都是确定的,互相之间的搭配也是特殊指定的。那么复制过程怎么会有错呢?
这就好像鼠标选定一段文字“A=C”,摁下Ctrl+C,然后摁下Ctrl+V,结果,新出来的文字却是“A=D”或者“A≠C”。
这也太过离奇。如果不是电脑中病毒,就一定是系统有错误。
但是此时,当他了解到了基本粒子的不确定性,他就明白了。
姑且算是一种臆测的明白吧。
如果组成碱基的碳氢氧原子时刻都在不确定中,那么谁还能确定这个碱基就是鸟嘌呤、那个碱基就是胞嘧啶……
也许就在我们的身体里,时刻都有鸟嘌呤变成腺嘌呤,时刻都有胞嘧啶变成胸腺嘧啶。
也许只错一个两个,还改变不了DAN的表达,但是如果数量累计到一定程度……或者有什么外因主动诱发这种错误——比如核辐射——生物不就突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