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继续前进。
秦渊细细听着杨可非的讲解。
“而要稳定神海,需得经历俗世七情,苦海六欲。”杨可非温声软语,令人沉醉。
“总共要经过迷念、妄念、无念、无无念、静念,五个阶段,神海才能完全稳固,心智才能足够坚定。”
“我目前也只到无念的阶段。”
“如果慧诚也到了无念段,以我带伤之身,是不可能这么快取胜的。”
秦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发问道:“所谓迷念,就是迷恋上什么东西,执迷不悟吗?”
杨可非却摇头否定:“迷,是深陷迷雾的意思。也就是心神迷茫,如同畜类,呼来换去,得过且过……”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有什么追求。”
“别人上学上班,他也上学上班;别人吃饭睡觉,他也吃饭睡觉;别人死亡,他也死亡……”
“没有自己,念在迷中。”
“这是最脆弱、最蒙昧的。”
秦渊听着她的轻语,脑海中却有闪电划过!
这不正是自己重生之前的状态吗?
而现在,即便重生,即便获得了匪夷所思的力量,岂不仍旧一样?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
秦渊苦笑着指指自己:“原来是这样,说的不就是我吗?”
杨可非却摇头:“你心智之坚,世所罕见。你才踏足相变世界,却早已经到了无无念段。”
秦渊再次无语。
之前那个“自己”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之骄子、主角模板吗?他有缺点吗?
他这么完美,我妈妈知道吗?
当然知道。秦渊不禁酸楚的想着。这个世界的父母,一定比自己所在世界的父母幸福一万倍。
杨可非也不知他在胡思乱想什么,继续讲解道:“妄念,就是心中欲念繁杂,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去追。”
“有时追到了,心意也不得满足。有时追不到,更加执迷不悟。”
“整个人在蝇营狗苟、劳劳碌碌中虚耗,心中空洞,最后落得一场幻梦。”
“要我说,妄念也只是迷念的一种。只是迷念五彩斑斓的延展而已。”
“究其本质,也仍在迷中。”
秦渊随着她的话语思绪万千,听她说这些,像是看破世事的老僧,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要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才能说出这样的感悟。
他情不自禁称赞道:“你真厉害,才十五岁,却比……比别人活了三十年还要看得破。”他险些说成了“比我”。
杨可非长这么大,听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赞誉之词了。她只是调皮一笑,这时秦渊才感觉到,她真的只是个小女孩。
杨可非忽然拍拍脑门,话锋一转,道:“我傻呀,给你将这些不是浪费时间吗?就算你现在不记得一些事情,神海的稳定性还是不会改变的。”
秦渊道:“哪有。知道心智也有层次划分,我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啊。”
杨可非半晌无语,却忽然道:“好吧,我们恐怕没有时间讲这些废话了。”
她的眼睛透过挡风玻璃望向远方,神色又开始变得凝重。
秦渊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种无法言说的抑郁感重新变得浓重了。
方才听杨可非讲解新知识,也只是稍微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抑郁感并未稍去。
秦渊的视线远到天边,天空中落过雪的云层似乎压得更低了,色泽也更加灰黑。
雪虽停了,大风仍刮着。
发动机的隆隆声响挡不住,呜呜风声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勒紧,如同怨灵在哭泣。
秦渊不安道:“他又来了吗?”
杨可非摇摇头:“不。没有谁来。我只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说下去。两世相加,秦渊也没有见过她这样犹疑!
“……听到了一些,世界的声音。”她声音轻微悠远。
明明就在这里,秦渊却只觉她已远到了天边。
“世界的声音?”秦渊问。
“是的。我们要坚定前行,而等待我们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危局。”
“什么?”秦渊几乎没有听清。
“现在开始,我要加紧计算核心的重建。”她定定凝视秦渊,“如果不能恢复实力,我们……”
她没有说下去,似也不必再说下去。
秦渊已从她前所未有的紧张眼神中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杨可非再次双手抚膝,闭上了眼睛。
秦渊还想叫她把带绒的冲锋衣穿上,却也不敢再打扰她。冥冥之中,他感到她口中的危局必是因为自己。
秦渊重新悬起《量子启蒙》——就算不能帮忙,至少也不要成为拖累!
他这样想着,强迫自己心神沉入到了相变世界的启蒙读物中。
黑云压至地表。
漫山遍野的雪明明那么亮,天地间却徘徊在无尽的死灰中。
所有的鸟兽都绝迹了。来不及冬眠的蛇,也许已经冻死了。
世界一片死寂,只有难以分辨的路面上,两辆全身披雪的越野车在艰难爬行。
无夏坐在副驾驶,睁大眼睛帮助司机大叔看路。
他想过这一路上也许有不平静,会遭遇艰难险阻。他却无需问自己值不值得。
想做的事情就要去做,这才是人生。
他并不担心妹妹在这期间遭遇危机,如果没有拉上秦渊和杨可非,他是不会愿意让妹妹跟来的。
无香很单纯,却不傻。
无论无夏最后会得到什么,他都希望妹妹在旁边看着,亲眼见证他的追求与他的结局,不要像自己一样,活在一只蒙皮大鼓里,像个傻瓜。
单纯的无香裹着毛毯,在后座睡着了。左右的岩加俊与郭峰各自望着窗外沉重的天空。
郭峰在临上车前灵光一闪又去买了条毛毯,想着无香体弱怕冷,有备无患。果然用上了。
岩加俊眼睛虽望着铺陈到天际的雪,心里却并不像雪一样亮。
他几乎最早发现了秦渊的迥异。
但他与无夏不同。无夏一经发现,立刻就毫无保留的说了,态度很明确。
岩加俊心里的弯道大概要多一些,当他发现连杨可非都并不质疑这种迥异时,他明白自己最好静观其变。
岩加俊也早已听过家中长辈言语之间晦涩提及一个超凡的世界,并且谈及之时,每多向往。
当秦渊说要带他见识一个颠覆三观的世界时,他立刻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岩加俊几乎想都没想就叠声答应。
然而,秦渊的变化令他始料不及。
但也并非完全无望,至少无夏的方向得到了秦渊与杨可非的认可。岩加俊只需紧随其后,也必能有所得。
只是不知道,一向冲动的无夏,计划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