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轰然打开,门外大量的魔物像疯子一样冲进议事厅,福兰迪尔立刻指挥冰傀儡堵住魔物。
然而魔物不同于人类,他们种类繁多,不同种之间根本不在意相互的死活,以至于可以做到踩在站在前面的同伴的身上直接跃进人类的议事厅,完全不在意同伴会不会踩死。
讲道理,巨魔和牛头人之间会讲什么战斗友谊吗?
很快冰傀儡的阵线慢慢被啃食,而绝大部分人类士兵被从议事厅两侧窗户外涌进来的剥皮鬼给拖住了,无法支援前方的冰傀儡们。
一个又一个冰傀儡被魔物群踩碎,砸烂,虽然它们都是没有脸的傀儡,无论受伤还是死亡,都看不出他们是否痛苦,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为人类的存续而死。
就在这时,福兰迪尔挥舞着冰枪挡在了魔物群的面前。即便凶残如巨魔,看到福兰迪尔脸上“纹路复杂”的伤疤也得掂量掂量,即使挡在它们面前的只是一个强于普通人类的人类首领而已。
这是原始的恐吓行为,源于最原始的视觉冲击。
恐吓的作用是短暂的,魔物们只是在福兰迪尔面前停顿了几秒,而后立刻发起了进攻。
它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人类竟然可以挡住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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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兰迪尔挥舞着冰枪,速度之快堪比野蜂飞舞;冰枪之利,无论是巨魔的坚硬表皮还是斯昆虫的几丁质外壳都能轻易的划开,而且冰枪不同于普通长枪,被它击中的魔物很快就会陷入冷冻之中,在逐渐的冰霜麻痹下失去知觉。
福兰迪尔身形高大,拥有一双修长的腿,持枪挥舞神似舞剧演员。从议事厅天花板上的吊灯投下来的灯光,由冰枪四处摇曳;倒在地上的魔物,无法阻碍他挥舞手上这把“寒骨龙渊”,因为一切都在衬托着他象征死亡的舞步。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把杀戮精通成一门艺术,即便是在精通杀戮之道的沃尔夫冈军团这里,也只有福兰迪尔和白山两人而已。
仅凭他一人,魔物们竟不能向前一步,一贯依靠物种优势在战斗中称王称霸的魔物们,第一次在人类中看到了一个他们无法对抗的个体。
但很快,新的魔物冲了进来。
终年积雪的山岭上,只有耐寒的物种可以幸存,而雪山巨猿便是其中之一。
雪山巨猿数量稀少,体型巨大,成年体甚至能够长到三米,通体被白色绒毛覆盖,身形似猿猴,肌肉发达,脾气暴躁,多生活在雪山之中,猎杀巨魔为食,与冰霜巨魔互为天敌。
冰霜巨魔和雪山巨猿出现在一起,充分说明新兽王的统御力又增长了一步。
雪山巨猿冲进来,当场踩死在它前面的石化鸡蛇和斯昆虫,两手粗暴地推开其他魔物,吼叫着,怒视着眼前的人类,并直扑福兰迪尔而来。
福兰迪尔早已预见了雪山巨猿,他抖身一次,冰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了雪山巨猿的腹部,雪山巨猿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石盘般大的拳头直接回敬给福兰迪尔,福兰迪尔躲闪不及,被直接从侧窗轰出了议事厅。
摔在雪地里并不痛,但是挨上这么一拳还不死真的算是命硬。福兰迪尔除了嗡嗡的耳鸣声和眼前模糊的人影,什么都感觉不到。
所以,他理所应当的没听到刚来到的某人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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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福兰迪尔分团长被轰出去,剩下的士兵们全都愣在原地。实际上,在场所有的人和魔物都愣在原地,无论是异鬼还是石化鸡蛇,巨魔还是脊刺蛇,连具备无限成长力的斯昆虫们也愣在原地。
与之相比,雪山巨猿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从深喉里发出炮弹出膛的呼啸声,几乎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害怕。
恐惧,不仅会影响敌人,还会影响相互不信任的盟友。
雪岭呼啸军的士兵们几乎是自发式地聚在了一起,围成了圈以求自保,极度的恐惧让他们忽视了其他魔物的反应。
一只长得可以被称作是招摇的斯昆虫拦在了雪山巨猿的面前,发出“嘶嘶”的警告声,并扭动自己的身形,展现背后蓝紫相间的鲜艳纹路。
按照高顺手上那本百科全书的讲法,带蓝紫色纹路的斯昆虫是适应了高山低温区域的物种,鲜艳程度代表了其毒素的强弱,这一点和毒蘑菇是一样的。
蓝紫色斯昆虫一出来,其他魔物都开始低吼支持,想必它是这次进攻的指挥者吧。
但很明显,雪山巨猿并不打算买账。
从体型上讲,蓝紫色斯昆虫总长度还只三米,力量上并不占优势,速度也完全比不过雪山巨猿。
所以,为什么要买你的账?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空气爆裂声,谁都没看清具体过程,蓝紫色斯昆虫就被打成肉末,外骨骼和内层肌肉混合在一起,绿的黄的红的颜色撒的到处都是,唯一能判断出外形的只剩下时不时颤抖的脚。
雪山巨猿抓起一点斯昆虫的碎肢,转身向后面的魔物炫耀武力。
它没想到的事,迎接它的不是匍匐在地的臣子,而是持刀欲刺的一众杀手。
只听闻一阵空气划破的声音,无数的脊刺射向雪山巨猿,刹那间便把它射成刺猬,紧接着随行的冰霜巨魔挥舞着拳头过来对着雪山巨猿的脑袋一顿暴揍,连石化鸡蛇都过去撕咬。
失去了坐镇的指挥,内部矛盾会立刻激化。
如果雪山巨猿被当场杀死,那么指挥虫被杀没有多大问题,但是实际上,带上来的雪山巨猿不止这一只……
很快,巨魔们便被后来的雪山巨猿连啃带锤地揍得头都抬不起,在地上到处乱跑的石化鸡蛇被混在一团乱战的魔物踩死。而脊刺蛇甚至和牛头人打了起来,因为在昨天脊刺蛇临阵脱逃,打了败仗的牛头人这时候要算回总账。只有弱小的异鬼没有参与进去,它们和人类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此时士兵们发现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异鬼虽然长得丑,但是害怕的时候居然会抱着人类,要知道平时这群鬼东西可和人类不共戴天。
都是弱势方,意味着强者不会在意他们。强大的魔物们在议事厅门前的空地上混作一团,毫无顾忌地释放野性,即便是战在最里头的人类和异鬼,都经常遭到莫名的投掷物攻击,有时是石头木板,有时是整条脊刺蛇,近两米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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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抬下去治疗,我们准备上了。”白山指挥医务人员上前抬走昏迷不醒的福兰迪尔,紧接着命令所有人趴在雪里不要动。
“雪风会为我们提供掩护。”白山趴在雪地里,思考着如何打进议事厅。
就这个战斗烈度讲,估计厅外的呼啸军都死完了,议事厅里能塞个几百人差不多,换句话讲就是说整个雪岭呼啸军只剩下几百号人,其他人全部壮烈牺牲。
虽然和福兰迪尔相处不和,但是一个满编有七千的精锐部队减员成这样还是让他心痛不已。沃尔夫冈没有首都和巨龙之森的先进医疗技术,从山上拉伤员下来肯定时间不够,到头来都是个死。
白山突然想起吴亚明,对,这小子的血液简直万能,内外伤全可治,打一管子血还可以顶风御寒,简直是行走于人间天使。
想到吴亚明就不禁想起阿莱克修斯。唉,要是自己听他的意见,两个人都不会离开队伍。
阿莱克修斯在整个沃尔夫冈军团里有“智将”之名,如果他在这,没准就可以帮他白山出谋划策。
可惜,阿莱克修斯一直认为他才是该当军团长的人,他也一直想着怎么通过决斗上位。要让他帮助白山做决策,只怕真做了白山也不会采纳。
白山军团长现在想想,如果吴亚明在这,可能七千士兵就不用死;如果阿莱在这,也许打进议事厅会有一个合适的计划。
就在这时,议事厅门前传来混乱的声音。白山抬头一看,发现魔物群开始稀乱,甚至连议事厅本身都开始摇摇晃晃。
站在外面观察的白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心还沉浸在人员损失上。
“伯父,稳住,伺机而动。”林琴爬了过来,发挥参谋这个职业的作用。
“你刚刚喊我什么?”白山猛回头,看林琴的眼神格外复杂。
“相信我,如果是白珂在这里,他也会这么说。”林琴坚定地看着白山军团长。
白山看着林琴的眼睛,竟有一种儿子还活着的错觉。
仿佛,林琴的眼中住着白珂。
“帕克,你带着人从两翼包围上去。”白山转而对着“荆棘之盾”分团长帕克命令道,接着又对神巫团的人下指令。
“弩上弦,列队。”
快速安排好队形后,白山才准备回复林琴。
可是,却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无论怎样,先打完仗再说。”林琴拔出武器,神情依旧坚定。
坚定的眼神往往能够给人以勇气,促使人打开心扉。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在我面前那么嚣张,我却生不了气。”白山罕见地摸了摸林琴的头,眼角竟有些湿润。
“我都快忘了,白珂也是这么嚣张的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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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莫尔斯皇帝遭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旁系血亲开始大肆屠杀直系血裔,甚至包括他们的支持者。
这其中,包括当时的文豪亚历山大?狄莱尔,也包括白山军团长之子,林琴的丈夫——白珂。
身为一名血魔法师,白珂在一所罗斯柴尔德家族名下的医院做院长,同时也是激进医疗改革的支持者——所谓的激进医疗改革,指的是将天空之主家族掌握的先进的医疗技术知识和设备进行全国普及,并对过往限制这种普及的医疗体制进行激进改革。
讽刺的是,这项提议天空之主家族没有异议,而罗斯柴尔德家族却有,理由很简单:这种普及会降低医疗资源在不同省份流转带来的差价,从而减少收入。
白珂作为一名血魔法师,他当时的抗议方法极其简单粗暴——拆毁医院的所有医疗设备,停止所有医药的买进,并给所有工作人员放假。而他一个人,凭借法术优势,给每个来看病的病人提供治疗。
这一举动起初没有引起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注意,直到后来其他医院的血魔法师开始效法白珂的做法,而其他人也乐得放假,唯一受损的只有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利益。
因为没有医疗用品的买卖,那些倒卖医疗用品的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商人赚不到钱。
所以,随着莫尔斯皇帝的驾崩,白珂这一众血魔法师也被斩草除根。
然而到死的那一天,白珂都没向父亲求助,也没把这事告诉未婚妻林琴。
他相信,自己在做一件光荣且危险的事,不能危及自己所在乎的人。从砸毁透析仪那一刻起,白珂就不在乎自己死活。
白珂死的那一天,血流满地,沸腾的鲜血久久不能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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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了,您还隐藏得住吗?”林琴问白山。
“你是我的儿媳,看见你我就能看见白珂,这没什么。”白山平淡地说道,说完,又看了看前方的战场,“闲聊时间结束,我们该上了。”
“你们弗雷伽德帝国人打仗时会喊点什么吗?”一直在旁边四处观察的艾哈迈德突然插进来问道。
“为了帝国。”帕克严肃地说道。
“为了家人的幸福。”罗琪和巴利齐声说道。
“为了真主!铲平邪恶!”艾哈迈德喊出这句话时,竟有些激动。
“为了白珂。”林琴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一直不说话的白山被留在了最后,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等待他的话。
突然,白山站了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从雪里站起来,两百人齐刷刷从雪里站起,连前面不远处的魔物都注意到了。
空气逐渐寂静,而寂静是暴风雨的前奏。
白山只是笑了笑,冷笑着,嘲笑着。年龄丝毫不影响他的精神和个性,就像权势和利益诱惑不了他儿子一样。
“我们帝国人上战场,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白山猛地抽出腰间两把符文之刃,用最深沉的低吼讲出这句话。
杀光它们,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