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的神色更是一僵,原来他便是南诏国的十七王。但另一方面又想不到爹会这么快得知她见过谁?
她曾听说过父亲说过南诏国的事。十七王林风随是南诏有名的闲散风雅之人。他身为皇子之时一向内敛,不像其他皇子一般出尽锋芒。更是从来不过问朝政半点,只迷于山水诗乐。
而他偶尔也会做些善事,虽不甚频繁,完全凭借心意,却是恰到好处。
沐颜如曾听见父亲提起过此人,对这样的人,父亲虽未明说,但从他的眼神脸色中,沐颜如已经知道,父亲是欣赏他的。
只是,林风随毕竟是南诏国的人,从来没有来过西罗国,他与父亲更是没有交情。今日在父亲的口中听到他到来倒有些稀奇。
想到昨日府中相见的那一幕,颜如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昨日府中,女儿与十七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永连王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只是淡淡一笑,似是毫不在意:“这倒是缘分了。”
颜如不语,心底微微一顿:“爹?”
永连王只是轻笑:“放眼整个朝堂,爹实在不放心将你嫁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想了又想,自古叹道:“只可惜你的婚事需要皇上做主。”
颜如没有再说话,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小小的甜蜜:“爹的意思?”
永连王看着她,忽然愉悦的笑了笑:“一切还是未知定数,我的颜儿自然要嫁给能者。”
颜如听出了话外之意,一股凄凉之色涌上胸口,久久堵住不能喘息。
永连王又道:“十七王的身份只有我们与十三王知道,颜儿只当不知。”
颜如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不再多问。
郊外别院
漆黑的双眸明如温水,唇边沉淀着凉薄的笑意。此时的风随正捧着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往着池中洒食。
槐米刚回别院便见到这样的场景。他微微摇了摇头,走上前去,看了看风随手中的鱼食,沉声道:“十三王来了。”
“十三皇兄?”风随皱眉。
“是。”低沉的回应。
“这倒是件奇事,他竟然会来找我。”风随含笑摇头,将手中的鱼食轻轻一抛。“我且去会一会。”
风随随手将鱼食交给身旁的槐米,自己抽出腰间的折扇,“唰”的一声折扇打开,俨然一副公子哥得模样。
槐米看着微笑了笑,也跟着去了。
不多时,林风随便慢慢踱进了书房。正见一袭紫袍的林云廊正看着墙上的字画,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随折扇轻摇,意态清闲:“十三哥到访,小弟迎接来迟。”
林云廊回头瞥了他一眼,倒也不客气笑道:“十七弟在这西罗住得倒是自在。”
“不过是个闲散之人,当然四处游玩,哪比得了十三哥精明能干。”风随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云廊自负的笑了笑,忽然道:“今日来找十七弟是想问问十七弟,可有玉玺的消息了?”
风随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相问,眨了眨眼睛道:“十三哥如此说来,是没有查到线索。”
“不知那个女人现在何处?”云廊继续追问。
风随神色不改,笑道:“既然她敢逃,行踪自是不定。”
“十七弟不觉得此事做的太过于轻率了吗?”云廊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向他看来,语气也含着些许冷意。“你冒充这关西沈玉壶,可知他们早已找到了真正的沈玉壶?况且,你竟然会给那女人机会!十七弟,你这些事做的当真让人觉得幼稚!”
风随脸色微微一变:“这……我当时只顾先帝的安危,哪里还想得到这么多。这沈玉壶的身份,我本就是为了便于游玩,查出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打算继续假扮了。”
“你!”云廊脸色也变,有些恼色,只是一瞬又恢复平静:“罢了,现在南诏易主……我们都该明白,此时是非常时期。十七弟你孤身在西罗,万一有损伤,南诏国上下必然民心动摇。以后可千万不能做出如此轻率之事。此刻寻找玉玺最是关键,你当更加注意。”
风随恍然点头,“多谢十三哥提醒,小弟自当注意。”
云廊见他如此说,脸色微微缓和。自顾坐下喝了一口茶,道明了来意:“十七弟,我看近日阳光明媚,不如你我兄弟结伴出游。欣赏一下这西罗山河风光。”
风随故作惊讶状,“十三哥一向政事繁忙,怎的现下竟有兴致与小弟出游?”
云廊眼中异芒一闪而过,笑道:“近来也想休息一下,倦得很。”
风随了然的点点头,“也好,只要三哥有兴致,小弟随时奉陪便是。”
“那好,后日我便来寻你。”云廊说完便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去。
“好,小弟便在别院恭候十三哥。”风随也站起身,不解道,“十三哥这就要走了吗?”
云廊点点头,“你十三嫂今日来了西罗,我去接她。”
风随点点头,“那好,那我就不留十三哥了。十三哥慢走。”
“十七弟保重。”
“来人,送客。”
林云廊离开后,风随将折扇随手一扔,敛起脸上的笑意,便见槐米从门外进来。
“他此举倒是让我不解了。”风随悠然抿了茶,唇边荡起浅浅笑意。
槐米独自思索了一会,道:“倒也不难理解。”
风随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槐米徘徊,忽然站定,说道:“十三王之妻是北越国郡主,南诏王驾崩,皇子之中最可能夺位的便是十三王。”他看了看一脸惬意的风随,擦了一把汗,“现在他国还没人知道我朝皇帝已经驾崩了。也无人知道新王登基的消息。玉玺遗失,若是十三王爷先找到玉玺,或是在西罗将您杀害,只怕也无人会知晓。”
槐米说了一句,忽然看见林风随杀人的目光飘来,立即捂住嘴,呜呜说道:“奴才不是咒主子死,失言失言。”
风随哼了一声,“继续说。”
槐米不敢看他,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他接来十三王妃,更方便十三王妃随时与北越联系,好一举拿下南诏。不过虽是这样,可他明里并不敢对你出手。只是,”说道这里,他迟疑了一下。
“哦?是吗?”风随脸上的笑意更深。“只是什么?”槐米摸摸冰凉的额头,“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先帝将皇位传给了殿下,他或许也会在临死之前先除去你。”
风随似是毫不在意的一笑,槐米又道:“再者,西罗的一半兵权都在永连王的手上,颜如郡主的婚事再次引起了西罗皇上的关注。十三王也觊觎了这份势力很久,早想与西罗郡主联姻,这次更是志在必得。”
风随的笑容不易察觉的变了变,槐米却是没有注意。
“西罗皇帝自然不会容许永连王的兵权外落,更怕永连王升起反叛之心,所以……”
“你是说西罗皇上想将颜如郡主娶为妃。”风随淡淡一笑。“这与我何干?”
槐米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他轻叹了一声:“殿下刚刚登基,朝中却无兵权,若是与西罗永连王联姻,那么……”
风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槐米啊槐米,你当我愚蠢还是你太天真,你以为狡诈狡猾的西罗皇帝会将一半兵权外落,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外邦兵权只怕有朝一日会对我朝不利。不得不防。”
槐米愣了一愣:“可是十三王对此很感兴趣。”
风随摇了摇头,云淡风轻一笑:“真是麻烦,他只是想不开罢了。”
槐米看着风随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不由得有些挫败,这些话,他可是想了好久的。
已近傍晚,整个明音寺笼罩在火红的晚霞之中,山中奇花异草似乎也被这晚霞折服,微微低下枝头。
一阵微风吹来,惹得片片落花飘入水面,打碎碧水的静谧,荡开阵阵涟漪。
林间清风悠扬送来,伴随着幽眇的琴音。
唐轻容微有一愣,这个时候林间竟然有人?
这首曲子唐轻容没有听过,此中曲意淡泊宁远,令人闻之仿佛置身于青山绿水之中,逍遥惬意。
她一愣,他的琴声依旧与世无争,在这纷尘乱世之中倒是少有。
唐轻容放轻脚步走入竹林,眼前的人一如往昔。他只着一身锦绣白袍,袍口绣着一朵兰花,发间用一根白玉簪簪住,翠绿的竹林之间,让他清冷的身影看上去更显峻拔。
他的气质与沈玉壶不同,沈玉壶的眼神是暖的,而他却是冰冷漠然的。这样的他与顾夜阑是那么的相似。
一片竹叶落于他的肩头,他却全然不知,自顾弹奏着曲子,修长的手指苍白有力。
唐轻容看的有些恍惚。
一曲已毕,唐轻容也收回了心思,柔声唤道:“十七。”
从那一日起她便开始调查他的行踪,她花钱买了许多线人,终于查到真正沈玉壶早已回到关西沈家。而她的十七消失了多日,重新出现时却改名叫林风随。这是他的真名吗?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林风随,南诏国十七王林风随……
林风随抬头,眼中的惊愕之色一闪而过。他慢慢放下琴,淡淡说道:“晋王妃。”
唐轻容一愣,“十七,你……”
“晋王妃,我并不是你口中的十七。”不等唐轻容说完,便淡淡地打断,他的脸上神色不变,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