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望月楼。
顾夜雨此刻脸色微有潮红,今日饮酒颇多,让他原本俊美绝伦的面庞之上更增添了一份风流。衣襟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底衣,看起来异样邪魅。
一个美丽的女子伫立一旁,捧着解酒汤,正等着他去接。
顾夜雨似乎在想些什么,俊美的脸上带着七分温柔的笑意,却不是对着面前的女子。
他随手接过解酒汤,只是放在手中把玩却没有去喝。
“熏儿,替我拿一壶百花酿来。”
女子微微一愣,秀美的脸庞上掠过一丝不解,身形未动却是轻叹一声:“殿下醉了,今夜的酒还未喝足么,怎的现在还要饮酒?”
“我哪里醉了,永连王府的酒怎如百花酿来的清凉好喝。”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手丢开解酒汤。
熏疏摇了摇头,“殿下不能再喝了。”
风随美目斜斜,抬头去望女子,忽然挑眉轻笑:“熏儿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熏疏微惊,只得俯下一身应下:“是。妾身这就去取。”
待女子的身影离去,顾夜雨脸上敛起笑意,他没有说话,缓缓从榻上起身,行至窗边。
视线移向窗外,漆黑的瞳中泛着一抹清冷之意。
永连王府
永连王的书房里早早已点上灯火。
一身雪衣的颜如一手捧着汤食,一手轻轻敲了敲门,口中道:“爹,颜儿进来了。”
“进来吧。”屋内传来永连王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烦心事。
颜如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便望见自己的爹爹正抚眉而坐,书桌上摆放着数十份公文。
看他的样子,似乎正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颜如将汤食放在桌子上,舀了一小碗送至永连王面前,轻声道:“爹,先休息一会,今晚你也没怎么进食,趁热喝点吧。”
永连王望了一眼汤水,笑了笑,伸手接过。“颜儿忙了一天也是累了,不用伺候爹爹了。”
颜如摇摇头,“颜儿不累。”
永连王自顾喝了一口汤,刚喝了一口,便叹了一声将碗放下。
颜如见此,疑道:“不合胃口吗?颜儿重新去做。”
永连王制止住正要离去的颜如,摇摇头:“颜儿莫忙,是爹正遇到烦心事。”
“是什么让爹如此烦心。”颜如走到永连王身边,为他捶肩,永连王肩痛的毛病缠绕了几十年,常常疼痛起来手都动不了,幸而颜如每次都会为他捶肩舒缓。
肩上的疼痛微有些减轻,永连王微笑道:“是一些朝堂琐事,跟你女儿家说也不懂。”想着,却又随意一问:“今日可看中了什么人?”
颜如垂首不满道:“爹爹又小看女儿了。”
不过她并不会问朝堂之事,她听见永连王问得这么直接,略微红了脸,便笑道,“爹,你取消女儿了。”
“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永连王似乎不在意的一问,随手翻了一本公文。
颜如愣了一下,想起白日遇见的那个年轻男子,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女儿一直和小黎呆在一起。”
永连王的目光有些闪动,看了颜如一会儿,道:“去吧,爹还有些公文要参阅,不用陪爹了。”
今日确是有些累,颜如点点头,并未坚持:“爹早些休息。”
“恩,去吧。”
目送颜如离开房间,掩上门的那一刻,永连王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思。
早朝一下,永连王刚要进王府,便见迎面而来的林云廊。
林云廊此时一身紫色镶金边的华袍,他的面庞不如林风随那般俊美,也无顾夜阑那般英气,更无顾夜雨那般邪魅,但是却有着自己的一般特点。一副天生王者的神态,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高人一等的姿态。
永连王见他走来,停下脚步,礼貌的拱手:“十三王。”
林云廊看着永连王笑了一下:“我只是邻国王,永连王不必客气。”
他嘴角带笑,眼神高深莫测,定定地瞧着永连王,开口道:“永连王的寿辰当真盛大,这次的寿宴有你们皇帝陛下亲自坐镇真是热闹非凡。”
永连王听不出话中其意,只是朗声一笑:“这是我朝陛下抬爱了。”
林云廊惊讶:“永连王是两朝元老,这都是王爷该得的。”
永连王猜不透林云廊想要做什么,这位王向来狡诈,确是一个狠辣之人。永连王虽不与他同国,但朝中人都知道南昭十三王为人阴狠,未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此次十三王作为使者前来,表面是为永连王的寿辰,可实际却不知再打什么主意。南诏与西罗为友好国,两国常有联姻之事,只是大家都是心怀鬼胎,只有共同的利益罢了。
此时一听林云廊开口,心中一顿,却不敢点头:“十三王说笑了。我朝先帝和陛下抬爱,老臣自当鞠躬尽瘁。”
林云廊依然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王爷实在不必太过自谦。”
永连王敷衍笑了笑:“是,是。”
见林云廊不再开口,便迎上他的目光道:“既然十三王没有别的事,那么本王就告辞了。”
林云廊瞥了他一眼,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拦住永连王的去路,笑道:“本王听说颜如郡主早过了婚嫁之龄,想来这次寿辰结束了,或许可以将郡主的终身大事……”
林云廊停住话,并不打算说完,有些话点到即止。何况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
永连王听见这句话心中一顿,脸色微微一凝,“小女尚幼……”
“永连王!”林云廊不客气的打断,“颜如郡主似乎及笄已过六年。”
西罗女子15及笄,及笄便可谈婚嫁,身为郡主的颜如至今尚未谈婚论嫁的确是个例外。
永连王提起此事,心中不由黯然。说来颜如是永连王的第二个孩子。原本他与先王妃有过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十七岁那年便得了一场天花离世了。
先王妃伤心病倒了一年,最后因有了颜如才重新振作。可奈何王妃命苦,在颜如出生时就与世长辞了。
永连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六年前的及笄之日本就就想为颜如选一位合适的夫婿。可先帝忽然到访,正看见颜如跳舞,当下就册封她为西罗第一舞华郡主。
这沾了第一的东西,还被先帝亲口册封,这婚事自然不能草草了之。先帝在世之时和永连王私下谈过几次,意思不过是颜如已被顾氏皇宗认定。
先帝的意思本是将颜如许配给太子,也是今日的皇上。这本是先帝给沐家的最大殊荣,可太子那时已有正妃,先帝不愿委屈功臣,便想将颜如许配给其他儿子作为正妃。可先帝刚刚透露了一点口风,短短数日,竟有多位皇子上书请求赐婚。
沾了第一的东西自是要被争夺的,不说颜如自身,但说永连王府手掌的兵权也是所有皇子必争之物。
这件事自然触怒了先帝,当下就将沐颜如的婚事作罢,从此谁敢再提便是有叛乱之心,从此再没人敢提。
此事先帝本想冷落一阵在做决定,可正值邻国攻击凶猛,先帝便将一腔心力投入到那里。再后来先帝离世。颜如的婚事便一下拖了六年。
先帝过世后,颜如的婚事自然又成了当今皇上担心之事。
此时林云廊再次提出,让永连王倒是愣住了。
“十三王应该也知道,小女的婚事只怕是本王也难以做主。”永连王面有难色。
林云廊淡淡一笑,也不置辩,只是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只是希望永连王可以考虑清楚,第一郡主的头衔当寻个最佳良人才是。不一定要将眼光放在你们朝上。”
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永连王脸上。绕过永连王,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林云廊看了永连王一眼,那一眼,似乎充满了志在必得之意。
永连王心凉。
左陈将军之女张瑶被册封为张贵嫔,当日就被接入了皇宫。
将军府一时圣宠难言,左陈将军也愈发的得到皇上的重用。
事后几天两位侍郎的女儿也被同样接入了宫中,封了嫔位。
永连王这几日心情有些郁结,虽是庆幸自己的女儿没有被封为妃子入了皇宫,可他却对这封妃之事很是在意。
这本是自己的寿宴,却成为了众臣子取悦皇上的歌宴。
颜如自然爹爹气愤什么,只是她不明白,一直想将她献给陛下的永连王怎么会忽然改变了主意。
颜如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也是他所有的希望。颜如如何不知父亲想借自己保存今天的家世,或者获得更多的殊荣。
永连王说过:没有人可以不为颜如所痴迷。
她是西罗第一舞华郡主,既是顾氏皇宗任命的,那这舞自然要跳给皇族人去看。
自从在及笄时跳了一舞之后,颜如便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跳过舞。永连王的寿宴,他说想看女儿的舞姿。颜如无奈,其实这哪里是爹爹想看自己跳舞,只是她不知他想将她送给谁?
暮光欲颓,照在女子清婉傲然的的身影上。迎着落日,沐颜如来到父亲的书房门口。
“爹,您找我。”
永连王见颜如推门而入,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颜儿,你是否见过南诏十七王?”
颜如微微一愣,面色不解:“南诏国的,十七王?”
见颜如神色不解,永连王神色微缓,“便是你昨日见到的那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