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远,男子面容看不真切,唐轻容只觉得身影倒是熟悉。
远远望去,男子身着白袍,头戴镶嵌珍珠的玉冠,一派尊贵无比。这人的身形?可不正与那一日山中所见之人同出一辙么?!
竟然是他!
那日便觉得此人不俗,他与顾夜雨不知说了一些什么,今日他怎么会来晋王府?
唐轻容满脸疑惑,还未从竹竿下来,便见男子的目光向自己的方向飘来。
男子的眼神微有错愕,看着唐轻容竟也停下了脚步。
顾夜阑本正和林云廊说话,却见他忽然停了下来,再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见唐轻容站在高台之上,一身宽大秀丽的舞裙,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方向。
“这是我的晋王妃。”刻意压低的声音,掩饰不中其中的骄傲之色。
林云廊点点头,便转头深思的看向唐轻容,那俊美狭长的凤眸里竟然露出了一抹赞赏的笑意。
林云廊和顾夜阑并没有走进后院,唐轻容只是隔着距离淡淡地对着顾夜阑行了个礼。
再抬头时,他们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
唐轻容似乎对于顾夜阑的那种冷态度习惯了,从来都不曾看过他的笑容,尤其是当她进门之后更加地严重了起来。那冷若冰霜的脸孔,似乎是做给她看的一般,就算是在别的妾室身上都不曾冷漠过,可是为何只是这么对她?
唐轻容有些不解,不过想想也罢,她的心里何尝不是装有另外的一个男人?几时曾把他放在心上呢?唐轻容流转与竹竿之上,优美且动人。
顾夜阑和林云廊谈完政事回到回廊处,欣赏着她嫣然笑靥的那一刹,她的衣袂已经随她曼妙的身姿翩翾。她仿佛就似是月殿飘落的素女,轻盈清新。足尖轻轻一点,完美的旋转后,水袖在虚空中浅浅的一抹,就像是要拨开绵绵的云彩。在层层叠叠的裙尾纷纷垂下后,一切事物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谁知她的裙角此时又悄悄扬起,不是风,轻巧的步伐却更甚风吹。她的每一个动作,带给人的并不是窒息的压迫,而是沁透心底的震撼。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顾夜阑低喃,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失落之感。你不是她,可惜你不是她?
顾夜阑整个人都已经沉醉在她优美的舞姿之中,他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唐轻容这个女子。当初得知与她成亲时,只知道这个女子的才德兼备。可这四个字他听得太多,对他而言便是陌生。可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不曾了解过她,她总是会给自己带来无数的意外。顾夜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唐轻容突然觉得脸颊一阵臊热,怔忡间,只见她一脚踏空,竟生生从竹竿上摔了下下。
“啊……”唐轻容闭上眼睛,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好疼啊!”
采苓和碧桃正巧看见这一幕,赶紧上去搀扶唐轻容。
“别碰我,别碰我!”唐轻容的脚踝疼的要命,没有想到这个舞蹈真的不能分心,只要分一点她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骨头像断了一样,钻心的痛让她疼得哭了出来。
顾夜阑一愣神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一幕,也是惊诧不已,轻功一跃就飞到了她的身边,冷言道:“别碰她!”
采苓和碧桃立刻躲开,顾夜阑蹲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轻轻抚摸了一下她已经受伤的脚踝问道:“很痛吗?”
唐轻容疼得直哭,根本都没有考虑那么多,一直点头称是。
“怎么不知道小心一点?”顾夜阑的语气突然变了,从冷漠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虽说柔和却依然对她远远的,不曾靠近。
“王爷……你?”唐轻容忍住脚上的疼痛,从未见过顾夜阑如此怜惜的表情。
顾夜阑抿着唇,将手臂环绕在唐轻容的后背,起身用力,把唐轻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王,王爷……”唐轻容轻呼,就算是娶亲当日他都没有抱过她,今日这是怎么了?
“你别动,小心你的脚!”顾夜阑依然是那么霸道,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唐轻容盯着顾夜阑的脸颊看着,这么英俊潇洒的一个男人,为何外表和内心都是如此的冷漠。若不是因为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十七,或者她会爱上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会用自己火热的一颗心来融化他,只可惜在他之前已经有了十七。
可是十七,你可懂得我在顾夜阑的怀中,心里想的却是你?你可会明白,我深爱的你竟然让我不知所措,我应当如何找到你,留住你?
唐轻容的心微微疼痛着,如果现在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是十七应当多好。她心里矛盾之极,已经嫁给了顾夜阑,就不应当多想,可是那种情不自禁的痛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了解的。她现在是在为前世而活,那么后世的她会遇上谁?爱上谁?
她突见顾夜阑的脸上有一丝笑容,难道这是她的错觉不成?他也会对着她笑吗?
唐轻容摇摇头嗤笑了一下,他的心中有一个挚爱,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特别。带着前世委托的任务,她也不想再和任何人有任何感情的牵扯。
顾夜阑抱着怀中的女子,竟然找到了当初初抱着她的那种感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那种感觉已经消失许久竟然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可是怀中的人儿却也不是她,为何他会如此的紧张不安?
顾夜阑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淡粉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
这样的一个女人,是所有男人都应当被倾倒的吧?她是他的妻啊,可她的心,他却掌握不透。对其他的妾室都可以放任温存,可是她却让他怯弱了。他竟有些……不敢伤害她??难道他仅仅就是为了稳定朝纲?
顾夜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那种心跳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起来,他把唐轻容缓缓地放在了床榻上,轻轻地握着她小巧的脚丫,看着已经肿起来的脚踝有些心疼。
采苓和碧桃忙从屋外跑了进来,端上了热水,热了帕子拿过来想要敷到唐轻容的脚上,却一把被顾夜阑扔在了地上。
“她这是脚扭了,难道你们认为一个热帕子就能够消肿嘛?”他的脸色整个都变了起来,厉声呵斥道,“以后看紧了王妃,不许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否则你们就不必呆在王府了!”
顾夜阑的话有些严重,吓得采苓和碧桃跪了一地直求饶。
“奴婢知罪,王爷开恩,王爷开恩!”
唐轻容忍着疼痛,额头上细密的汗早已经表明她的痛楚,但依然坚持地说道:“别怪她们,是臣妾自己不小心!”
顾夜阑皱紧眉头,手上的力度有些重了,弄得唐轻容咬紧牙关硬挺着也不敢说一个疼字。他顺着筋骨用力一拽,咯嘣一声,脚骨就要断了一般的响了一下。
“乌总管,去把冯太医找来!”顾夜阑再次回到了那张冷酷的脸,嘴角的笑容全部收了回去。
“是。王爷。”乌总管一听吩咐立即机灵的跑了出去。
唐轻容的脚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实在是不想麻烦冯太医,可是看见顾夜阑黑黑的脸色,她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多嘴。
“刚才和王爷在一起的男子是谁?”唐轻容突然想起那个身份诡异的男子,想到他和顾夜雨在一起的样子就心生怀疑。
“他?怎么,难道我的王妃要对我的访客感兴趣?”顾夜阑挑弄着眉梢,盯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问道,“你认识?”
唐轻容猛地抬头,干笑了两声,摇摇头:“没兴趣,也不认识。只是问问,有些好奇。”
顾夜阑听唐轻容这么说倒也没有怀疑,毕竟唐轻容虽然喜欢玩,但也不会认识这个人?起身甩了甩他的长衫,袖子兜起的风让唐轻容微微一缩,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依然冰冷如旧。
“他只是朝中的一个官员罢了,你没事的话我也走了!”顾夜阑似乎并不想去谈那个男人。
“哦。”她也没有再问,
“你好自为之!”顾夜阑离开房门时,忽然回头说了这么一句。唐轻容有些不明所以,可待接触到他那抹意味深长的眼神时,她忽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顾夜阑,你真的让我胆战心惊。”她低喃,
顾夜阑走后,冯太医很快就来了。冯太医满头大汗,很显然是被拖过来的。冯太医为唐轻容仔仔细细的包扎完之后才擦了擦汗。顾夜阑说不准留下隐疾,那神色真让他害怕。对于那个不能得罪的主,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唐轻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谢过了冯太医,她都觉得丢人,每次都是小病小痛的麻烦人家神医,真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味。不过她可不承认她是等待被宰的那只鸡。她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采苓去送冯太医,唐轻容对碧桃说道:“碧桃,你去帮我找一个人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帮忙!”
碧桃有些诧异:“王妃但说无妨。”
“你可知上次来唐府上的那个周初天师现在在哪?”
碧桃皱眉,想了想,忽然“啊”了一声:“周天师还未回宫,听说是去城外的云和村祈雨去了。”
唐轻容点点头,急切道:“找一个理由,让周初来见我!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能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