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病了,病得很严重。婚期也延迟了一年,这一年里张雪都在府中疗养。
张雪的手经已断,荣王世子找了最好的大夫,才将她的手恢复从前,只是从此之后她总是将右手缩在袖子里,并不轻易拿出来。
此后,张老爷痛心之下也顾不得礼仪,找到顾容慎就骂。原来张雪的寒毒是从娘胎之中带出,张老爷让一位神医花了十五年才炼制了一颗雪蓉丹,却被张雪给了顾容慎。张雪的寒毒从此等于不治之症,只剩五年好活。
张雪每天都在喝药,宁王世子却不知道,血枝是药中的一味药引,药性温热,对寒毒很有效果。
宁王世子煞时才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张雪落入寒潭,身体大损,竟然只有两年可活。
张雪的婚事本该就此作罢,奈何荣王世子却也真心爱惜张雪,坚决不愿解除婚约。
而顾容慎知晓了一切之后,回府逼问尹沁才知是被人指使。云秀威逼利诱收买了洛阳知府,尹沁同样在见到容慎的第一眼时,就心生爱慕,自然心甘情愿地答应了。
容慎本欲杀云秀,在关键时刻却被一个男人救走,那个男人正是当初打伤容慎的男人。
西罗机密泄露,容慎幸而发现得早,才将云秀与那男人逼在西罗,虽然找不到,可也使得机密无法传出。
后来的事,唐轻容就是不听沈玉壶说,也可以猜到了。
尹沁的下场是死,云秀的下场亦是死。唐轻容的脑海之中又想到了那个冰冷的张雪,心中无比动容。
唐轻容觉得听完故事后,她很讨厌宁王世子,可是想到宁王世子会在张雪面前断臂道歉,又觉得他很可怜。
他是堂堂的宁王世子,却不顾身体发肤。
可是再一想他当初如何对待张雪时,又觉得他活该。张雪为了他,等于放弃了生存的机会,而他却给了她无尽的伤痛。
本以为一夜无眠,可她却睡得很好,只是在梦中,她仿佛身临其境,直到心痛的流下泪水也不自知。
喧闹的大街上,不时传出几声吆喝。
“小姐,今日我们去翠烟居一定要多挑些首饰。”一清秀女子跟着轿子,隔着窗帘对里头的人说。女子衣着简朴,身上的布料却相当不错,只是看她,都可以猜想轿子里的人家底富裕。“要那么多首饰做什么?”轿子里传来微微清冷的声音,如一泓清泉,直浸入心脾。
小丫鬟撇嘴,看起来很不服气:“平日小姐都不爱打扮,现在要嫁给世子了,自然要打扮得漂亮些。”她的脚步轻快,小脸还有些稚嫩,看上去应该有十六岁左右。“如此便好。”
“小姐,翠烟居到了。”轿外的随从轻声提醒道。轿内的女子“嗯”了一声,一芊芊玉手掀开了帘子,自里面出来了。
一袭紫色纱裙恰到好处的将女子绝美的身段显露无疑,凤目凝凝,冰若寒霜,却是明艳动人。
她的肤色如雪,犹如玉镯冰雕。唐轻容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若不是她眼中那抹冷若冰霜的气质,唐轻容几乎要以为认错了人。
唐轻容就站在翠烟居门口,张雪也一眼便看见了她。
张雪对她点了点头,尽管神色冷淡了些,却不是不友好。
唐轻容与她一同进入了翠烟居,翠烟居的首饰都是上品,鲜少有低价的饰物。
张雪似乎对这些首饰很不热衷,看了许久,只是随意挑了一两件。正当离去时,唐轻容却被一支紫玉簪子吸引住了。这支簪子雕工很是精致,簪花细小却瓣瓣分明。最为珍贵的是上面的那颗明珠,色泽光润,一看便是上品之中的上品。
霎时,心里涌起一股念头,唐轻容小心的拿起簪子,问老板:“它值多少?”
老板一见,立马笑道:“姑娘好眼光这支东海遗珠是昨日刚到的一批新货,只要80两……”
唐轻容点点头,“我要了。”
“好嘞,我帮你包起来。”
唐轻容轻轻避开老板伸过来的手,将钱放下,淡淡一笑:“不必了。”
老板也不勉强,张雪看了一眼,淡淡道:“这只东海遗珠倒很配你。”
唐轻容把玩了一下,却是一笑:“这是送你的。”
说着便将东海遗珠插入张雪的发髻之中。
张雪显然是愣了一下,“送我作甚?我并不爱这些东西。”说着便要将簪子拿下。
唐轻容伸手制止了,佯装不悦:“我送出手的东西从不收回,你若不喜欢,扔了便罢。”
张雪倒是没想到唐轻容是这个脾气,见此也不再坚持。
从翠烟居出来,张雪便让丫鬟随从先回府了,唐轻容则和张雪一起去了望江楼用午膳。二人只是随意闲聊,张雪的话不多,却很有见地,唐轻容对这个女子很是喜爱。从她的故事之中,唐轻容早已对这个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可知道她悲剧的命运又觉得悲痛。
二人虽无酒,却也尽兴。当张雪知道她是即将要嫁给九皇叔的唐家大小姐时,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淡淡道:九皇叔是一个好人。
唐轻容暗暗撇了撇嘴角,他只是一个风流鬼,加性格古怪的阴沉鬼。
这时,楼下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人声的叫嚣,唐轻容好奇地跑到窗口一张望,“咦”了一声。
“怎么了?”张雪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但见唐轻容如此惊讶,倒有些想明白了。
唐轻容趴在窗口,看这街上的人群说道:“似乎是一群人来找酒楼的麻烦。”
张雪冰冷一笑,口气无关自己:“既是如此,我们早点离去吧。”
唐轻容点点头,她也并不想理会这些事情。
二人离开酒楼,在一处拐角分道扬镳。
张雪似乎怀有心事,唐轻容看见自己手上打包带走的桂花糕,想了想,便又回过身去,准备喊住张雪。
可却在这时,唐轻容看见一个疯妇人摇摇晃晃地走出街头巷口,双手之中握有一把长长的利刃。她的唇边含带着犹如魔鬼一般的笑容,正一步一步地朝张雪走去……
唐轻容呆住了,几乎是本能的大叫了一声:“张雪小心!”
正在这时,疯妇人手里的利刃狠狠地向着张雪的背后刺去。
索性张雪反应快,稍稍一偏身体,利刃竟然刺穿了一个行人的胸口,霎时溅出满地鲜血。
唐轻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看着一个无辜的行人砰然倒地,她几乎不能言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整条街的人都争相逃跑。
“张雪!”唐轻容又急又怕,潜意识里想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她又明白自己不能扔下张雪。
路边有些行人拿起铁铲和竹棍,想做抵挡。可没人想到疯妇人手上的利刃竟然削铁如泥,根本阻挡不了她的行动。
无论别人怎么打她,她似乎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个劲地追着张雪,颇有种赶尽杀绝的意味。
张雪显然也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步。她的身体显然已经是很虚弱了,避开一刀已是堪堪。
“张雪!”唐轻容急得跺脚大叫一声。
只见那疯子见一刀没落到实处,将手里的利刃举过头顶,双目通红,再次向张雪砍来。
所有人都被她可怕地样子吓住了。
唐轻容也顾不得许多,拿起地上不知是谁掉落的棍子,就向疯妇人劈去。
这一下用足了力道,震得虎口都流血了。
鲜血从疯妇人的头上流下,好不触目惊心。可令唐轻容恐惧的是,疯妇人只是停顿了一秒,竟然在下一刻便毫不留情地向唐轻容反砍过来。
唐轻容一声惊呼,连连后退,直直摔落在地。
她何曾这么狼狈过,眼见一刀落了下来,唐轻容双手一挡,正要闭目却见张雪扑了过来,竟然挡在了她的身前。
“不要!”
唐轻容的眼泪在瞬间也落了下来,只是下意识地抱住张雪。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唐轻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见血淋淋的一幕。
张雪的身体似乎动了动,唐轻容缓缓睁开眼睛,身体打了一个冷颤,蓦然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只见那利刃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看似无力的手紧紧抓住利刃,任凭鲜红随着指缝滴落。
“宁王世子。”唐轻容叫出口的声音是颤抖的。
顾容慎的脸色很难看,他只有一只手,只能松手再将一掌重重的打开疯妇人的天灵盖上,顿时满地鲜血,分不出是他的还是疯人的。
疯人倒地瞬间而亡,再也动弹不得。
“张雪……”唐轻容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手掌,转头看了看张雪。
张雪的目光也停留在顾容慎身上一瞬,然而她的目光无波,只是淡淡对唐轻容说道:“我们走吧。”
唐轻容看着宁王世子受伤的神色,很为他们心痛。
很久都没有宁王世子的消息了,唐轻容坐在药王庙中,来药王庙已经一个月了,唐缄昨日派来了碧桃,说再过两日便接她回府。
唐轻容懒懒应下,倒有些舍不得这清净的日子。
张雪的婚礼在后日,唐轻容没想到自己的婚礼与她的靠的如此近。
宁王世子似乎从疯妇人出现的那天起就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仿佛从人间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