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潋衣一愣,轻哼一声:“曲飞裳原本是顾识彦养的狗,现在不过是偷盗南诏玉玺的贼。这样的女人,与你还真是般配。”
顾夜阑的神情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为何一定认为是她?”
林潋衣不知顾夜阑问的是什么?是说认定偷盗玉玺的人去曲飞裳还是什么?她冷笑一声:“你不要忘了,我是南诏公主,就算是废弃的公主也还算是正统的血脉。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可以知道。”
“你既然可以知道这么多,难道就不明白……”他没有说下去,林潋衣想到盼烟临死前说的话,自嘲一笑:“我明白。”
顾夜阑一愣:“你说什么?”
林潋衣看着他:“我说我明白,可是那又如何,你杀了我父亲。”
“我若说不是我呢?”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未等顾夜阑说完,林潋衣已经截断他的话,她沉默一会,淡淡开口,“你既然是西罗的九皇叔,那又为什么要救我们,既然救了我们又为何要杀害我的父皇。”
顾夜阑不语,看着林潋衣微微发颤的身体,不禁有些怜悯,良久才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为你父亲与国家报仇吧。”
林潋衣冷笑一声:“自然要报仇,但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
“放过你自己吧。”顾夜阑的声音淡淡。
林潋衣撇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夜阑道:“你根本就放不下我。”
“你胡说什么!”林潋衣尖叫出声。
顾夜阑轻叹一口气:“你若是想杀我,为何要带着我走向相反的方向。”
林潋衣顿时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夜阑叹了一口气:“你与我一样,我们根本就放不下彼此。”
“你住口。”她有些恼羞成怒,正说话之间,忽然听见鸟啼惊鸣之声。
顾夜阑眸中精光一闪,便见一群人马已来到跟前,顾夜阑望着领头的男子,一时眸中复杂难辨,“顾识彦?”
一语一出,自己也了然一笑。
林潋衣看着眼前的人马,人数之多让她心惊。
马上领头的男子正是顾识彦,只是他脸上的冷然阴狠让林潋衣有些惧怕。
“宫廷生变,九皇叔竟然在此风流快活,看来九皇叔真的是不必再回西罗了。”顾识彦开口,竟带着一丝冷然的戏谑。
顾夜阑眼中含笑,也不解释,而是不着痕迹的将林潋衣儿推往自己的身后,他看着顾识彦悠悠一笑:“怎得这次要皇上亲自接亲叔叔回宫?叔叔当真荣幸。”
顾识彦冷哼一声,道:“本来是有此意,但现在看九皇叔你乐得自在,那么朕以为,九皇叔便不用回去了。”
顾识彦的话中带着阴狠之意,在顾夜阑听来却似是无谓,他微闭双目,脸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道:“那么就多劳皇上为做叔叔的费心了,恩,在这山河游玩倒也畅快。”他仰头呼出一口气,脸上颇是自得之意。
顾识彦深知顾识彦性情散慢,但此时见他如此不在乎,自己也有些不敢轻信了,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简单。
顾识彦看着顾夜阑,每当他这么看着这个人的时候,他总会想起他父皇的无情。先帝只爱那个女人,因此也只爱她的儿子,对于自己的母亲与自己的存在,他何时在乎过,那人甚至吝啬看自己一眼。
顾识彦想此,眼中不禁染上一丝愤恨。
想到此,顾识彦双目冰寒,面容寒霜,他冷声道:“如此,你便去地府畅快去吧!”他手一抬,扬声道,“放箭!”
一声令下,众人一齐举弓射向顾夜阑,林潋衣大惊,便见顾夜阑眉心一蹙,抱着林潋衣穿梭在箭雨中,他知道顾识彦痛恨自己,只是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现下自己身边带着林潋衣,他无从出手,箭尖全部淬毒,顾夜阑只得破阵而出。
顾识彦本就是想要顾夜阑死的,此时怎会让他逃走。顾识彦望着顾夜阑破阵飞去的身影,嘴边冷笑:“如此时机我怎会放过。”说着,他看向身后一人一骑,那人全身裹在黑衣斗篷中,只有脸上迷蒙着一层白雾,让人看不清楚样貌。
“东月王,现在看你的了。此举必要成功!”
沈云凰并不看他,目光只落在林潋衣消失的方向,淡淡一笑道:“既然合作,你放心便是。”
淡笑之间,他已离去。
顾识彦眼眸中露出一抹狠厉的光芒,顾夜阑,要怪就怪你太厉害,我不得不除去你。
“顾夜阑公子,我们好久不见了。”山中石亭,一男子坐在亭中,手上拿着一支小花,似是正在把玩着。那男子姿态优雅,却是整个人迷蒙在一层白雾中。
顾夜阑看看左侧的山崖,山峰耸立云霄,山下波光粼粼,竟是深蓝茫茫一片湖海。此时夕阳的余晖倾泻在山海之间,一片金亮辉泽,波光潋滟之境竟迷得惊艳。
若不是知道前有虎狼后又追兵,以顾夜阑以往的脾性,他一定会带上一壶香酒,然后在这里睡上几天。此下看来却是不能了,顾夜阑再看一眼附近的山水,心中不由惋惜,真是浪费了这番胜境啊。
跑了整整一天,顾夜阑倒也是有些累了,他放下林潋衣,走上前几步含笑看着亭中之人,此人竟然能比自己的速度还快,现在就是再跑也是浪费力气。今日看来又要劳累了。
不过看见这人,顾夜阑倒也明白顾识彦为何会在此时出手了。这位看来就是罪魁祸首吧!
“恩,的确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在这里是看风景还是等在下?”顾夜阑眉眼弯弯,狭长的眼睛望着沈云凰,他仍旧一脸闲适。
沈云凰眼睛微眯,淡淡一笑:“自然是为了西罗九皇叔而来。”
顾夜阑脸上却没有一丝诧异,“原来真的是为了在下而来。在下竟不想这里的美景比在下还要引人注目。”
沈云凰微笑:“这美景再美又能如何,你只能看着,它却不属于你。只有得到这天下,天地万物才能归你手中,你想如何便可以如何。”
顾夜阑看了苍风一眼,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你的意思是要我夺天下,还是你要这天下?”
沈云凰放下手中的小花,抬起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自然是我要这天下?”
顾夜阑嘴边笑意浅淡,夕阳的光泽将他的脸庞照的更加俊美,他面对苍山湖水,负手而立,低笑一声他道:“夺天下,争地位,有几人能真正坐上那最后的至尊位置。千重深门万般愁,冷月向晚,尘埃隐去,飞檐谁怜朝暮。又有几人能了解其中之苦,又有几人能承受其中之苦,一切只有那最后之人方才体会。其实一生能求个自得自在已是奢求。”
林潋衣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个颀长的身影,一时顿在了原地,冷月向晚,尘埃隐去……他也是如此孤独吗?
他,竟然是这般想的吗?
沈云凰显然也是一愣,他静默片刻,淡淡笑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看得开,俯视天下众生,那是何样的诱惑。”
“我来找我不是要和我闲言碎语吧,那样起码应该准备两壶美酒才是。”顾夜阑回过身,望着沈云凰的神情还是那般散漫悠哉,只是眼中多了一分清明。
沈云凰大笑一声,站起身来,说道:“九年前,你与林风随重伤我,耗费了我十年修为,今日你说我该如何以对。”
顾夜阑眉头未皱,而是微微一笑:“你是要西罗还是要我的命?”顾夜阑问的清闲,似是与己无关,却让林潋衣听之一惊,“顾夜阑!”林潋衣上前拉住晴天的衣袖,眼中竟是惊惧之色。
顾夜阑望了望林潋衣,轻轻拍拍她的手,轻轻的一个动作却让林潋衣的心平静了下来。
沈云凰将一切见在眼里却也不语,他轻轻一笑,道:“我只要西罗,顾识彦却要你的命。”
顾夜阑听了丝毫没有意外,而是悠悠一叹:“你竟然会想到从他身上下手,我倒不想我那侄儿心高气傲,如何会听得你的怂恿?”
沈云凰听此淡淡一笑,神情有些高深莫测,他道:“只要是个人就有弱点,而我沈云凰最擅长的就是找出别人的弱点。”
顾夜阑虽不明顾识彦的弱点为何,但也理解沈云凰之意,他轻笑出声,好笑道:“你当真厉害,顾识彦的弱点都能找出来,看来被你盯上的确是个麻烦。”
沈云凰仰头笑了两声,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其实我还是很愿意帮助九皇叔的,如果你满足我所想。”
顾夜阑弯起嘴角,狭长的丹凤眼更显美妙,他道:“你的心思太深沉,你的所想必然不浅。”
沈云凰冷笑一声,却也点点头:“你害怕?”
“对,”顾夜阑认得爽快,“我害怕麻烦。”
沈云凰愣了一下,见顾夜阑淡定悠哉,哈哈一笑:“如此,就让在下送你一路,只有死人才会免去所有烦恼。”
林潋衣脸色一白,沈云凰的凌厉之气让她颤抖。顾夜阑握住林潋衣的柔荑,脸上依旧笑得清淡。“恩,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在下对这世间还有留恋,可不想这么早死。”
“那可由不得九皇叔决定了。顾识彦很想九皇叔此时就死,本主也是帮忙罢了,你便将西罗与南诏的玉玺交出来吧。”心中暗暗一叹,思忖着怎样能送走林潋衣。
“慢着。”想到这层顾夜阑出声叫住迈近的沈云凰。
“你想求饶?”沈云凰嘴边含笑,脚步却也停了下来,“你跑不了的。”看着由远及近的两批人马,他脸上慢慢蒙上阴厉的狠笑。
顾夜阑自然也看见了那两匹人马,待看到两方马上之人时,他一时竟也有些感慨。
顾夜阑心中叹息不已,所谓冤家路窄,不想所有恩怨竟然要在今日解决。顾夜阑苦笑,如此也好,这也省了不少麻烦。
“思虞,过来。”两方人马很快靠近停了下来,说话的娇柔不已,正是南诏的皇后。
看到她,林潋衣身子一抖,竟有些站不稳脚,“母亲。”
皇后的眼中满含厉光,望向顾夜阑的目光更是憎恨。再望向一旁赶来的顾识彦,她忽然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只是对着林潋衣厉声道:“立刻跟我回去!”
林潋衣的身子晃了晃,她看着顾夜阑,呼吸竟有些急促。
注视到林潋衣的目光,顾夜阑苦笑,皇后此次没有与他翻出旧账已是不想卷入他们的纷争。此时皇后可以接走林潋衣,自己倒是可以无所顾忌了。
顾夜阑松开林潋衣的手,望着林潋衣的头顶淡笑道:“去吧,跟你母亲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和他们把酒言欢,这美景可不能错过了。”他的目光中隐隐含着柔情,让林潋衣心里一疼,她哽咽道:“我知道他们要杀你,我不走。”
顾夜阑见她如此,只无奈的笑了笑:“我不会被他们杀死的,你放心离去吧。”
林潋衣狠狠摇摇头,忽听身后皇后一声大喝:“思虞!立即给我离开那贼子身边。”
听到这声怒喝,林潋衣将原本想说的话都吞入腹中,她望着皇后盛怒的表情,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轻喊出声来:“母亲,顾夜阑救过我们,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