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了却也只是一笑:“对不起什么呢?她的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她的女儿怎么会这么脆弱。只可惜,因此而受苦,却是不该。”
顾夜阑听此不禁有些动容,他沉声道:“国母……”
然后皇后并不打算继续听他的话,而是打断道:“还请王爷可以尽力救她。”
顾夜阑口中发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点点头。其实他怎么会想伤害她,天下之间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啊。
云惜蓉这一听才微微放心,只道:“那现在怎么办?”
顾夜阑望了望床上的林潋衣,说道:“我认识一位朋友,应该可以救她。”
沈云凰独坐在楼内饮酒,他坐在靠窗处,洒脱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二楼内的另一侧人声鼎沸,文人雅士很有兴致的斗争诗文,比着酒。周围围满了男男女女,皆专注的看着中间比画的二人。而李席却似未觉,只是望着楼下的喧闹,神情飘渺。
在这乱世之中,东月还能有此平静的盛夜,未尝不觉欣喜。
人人都想一统天下,此时战乱纷争,人人掠夺着,侵占着,每时每刻都在算计。久经百年的乱世,几乎没有一日的安宁。
沈云凰此时一身锦袍,一派玉树临风,少女们时不时向他瞧上两眼,又脸红心跳的避了开。没有人能认出他的身份,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富家公子的装扮。沈云凰觉得有趣,却也不与她们搭讪,他只需一笑,便使得一群少女没了方向。而他只是自顾悠闲的喝着酒看着夜市,让少女们好一阵失望,却又不能心生厌恶。
灯会已经到了尾声,人群渐渐开始散去,而沈云凰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还没有尽兴,直到酒楼中只剩下两人。沈云凰有些疑惑,除了他竟还有人也不离去。想着他便向那人看去,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和自己的年纪相仿,那人的长相并不俗,只是身着灰衣,头系灰带,衣服皆是普通布衣,一看之下却是看不出身份。这样的他若是不让人注意,便会毫不察觉,若是看上两眼,便也移不开目光。
那人也坐在窗边,与沈云凰正对而作,也在临窗一处,与他之前一般,那人的视线并不停留在室内,只是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的景致。他们之间本来隔着一群比文斗酒的文士,此时文士散去,两人中间就再没了阻碍。
许是察觉到了周初的目光,那人慢慢回过头,看到沈云凰时眼睛一亮,随之礼貌一笑,转而视线又回到了窗外。
沈云凰心中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一丝好奇,这个人不像是东月人,怎么会深夜还在此处,想到此,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一时竟也看不出此人深浅。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上前一探之时,却听见一阵不急不缓的上楼声传来。沈云凰随着声音看向楼梯处,来人是一个身姿曼妙的黄衣女子,那女子看着穿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却是生得浮萍之容。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家卫,都是恭敬沉稳。
沈云凰对这些人很有兴致,看着他们走向灰衣男子,不由的坐正了身体。
灰衣人似乎是未觉,依旧看着窗外。
黄衣女子上前只是浅浅一笑,微福一身道:“周公子,主人派我前来请周公子前去相助一臂之力。”女子说话不卑不吭,甚是有礼,她的眉间带着淡淡的哀愁,在男人看来又是一番风情。
灰衣男子听到这话,这才有了一点反应,慢慢回过身来,望着女子淡淡笑道:“你家主人何时需要别人相助?”
女子听此只是一笑:“周公子,是我家小姐病了,只有周公子才能救。”
周初听此不由皱眉:“我不记得你家主人有女儿?”
女子一听微微红了脸:“是唐小姐。”
周初沉默片刻,饮下一口酒:“难得你能找到我,你家小姐是何病?”
黄衣女子听此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我家小姐一天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醒来又似乎茫然,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见,似是中邪。”
周初听此,蹙眉道:“怎么回事?”
黄衣女子哪里会知道这里面的究竟,半晌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周初想了想,只说道:“我随你去看一看便是。”
女子见沉忆答应前去,心中一喜,立即曲身道:“有劳公子了。”
周初点点头,跟随而去。
人去楼空,二楼此时只剩下沈云凰一人,他从楼上看着周初随着黄衣女子上了一辆宝驹马车,那马车上镶着金石,一看便知对方身份不低。沈云凰这下倒是心中诧异,今夜来东月之人,身份必然不匪。
“这位公子,我们酒楼要打烊了,公子明日来可好。”自顾沉思的沈云凰听见酒楼老板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老板自看见沈云凰举止衣着便知这人绝不是普通富家子弟,他见识广,阅人无数,见酒楼就要打烊,也不叫小二,而是自己上来亲自告知。
沈云凰看着他,眼中颇有些欣赏,随即微笑了一下,他自怀中拿出一锭黄金,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去。
老板呆愣了一下,望着沈云凰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怔怔。当真又是贵人。
“她只是喝了定魂水,并非中了什么术法。她的魂魄不稳定,喝了这些定魂水对她而言有利无害。”周初看着床上闭目安然睡去的林潋衣,淡淡说道。
“只要每日给她喝点清水即可,十日之后,她就会清醒。”
皇后一听之下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思虞便能醒?”
周初见皇后不信,只是轻轻一笑:“这样就可以了。”
皇后听他如此说,这才放下一半心,
她慢慢走到床边,在林潋衣身边坐下,怜爱的看着她,轻轻一叹才转过头来,对着周初道:“多谢周天师,可否请天师多留几日,等小女的病大好再离去可好?”
周初本想拒绝,但看着皇后有些恳切的眼神,再看一眼沉睡的林潋衣。也自叹一声:“好吧,我便再呆上两日。”
皇后感激的望了望周初,语中含着谢意:“有劳天师了。”
周初只是苦笑一下。
跟随着侍女来到了一间干净的厢房,正当侍女欲离去,只听周初轻声说道:“可否请小姐给我热一壶美酒送来?”
侍女有些诧异:“公子深夜还要喝酒?”
周初一笑:“此时此刻才是品尝美酒的好时机。”
侍女虽有不解,但依旧点头:“那好,公子稍等,奴婢去为您准备。”
“多谢姑娘了。”周初笑了笑,自己走进了屋子。
落樱如雪,千载月色。
林潋衣从未想过这些年后,她还会再来到这个地方。
一路走去,亭台楼榭几乎和当年无异。恍惚的,林潋衣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时间似乎一直都未曾变过,只是世事变迁又何其之多。
越走之下越发现,一路走下来,这座园子里根本没有一个下人出现。冷冷清清的园子变得萧条了许多,满地的落叶很久没有人清理了。林潋衣眉心一蹙,待跟着顾夜阑走到萧园时,她才停下脚步,皱眉道:“为何要带我来这里。你以为把这里建造的和南诏一样,我就一定会喜欢?”
时隔多年已经物是人非,没想到在这东月里竟然能看见这样的地方。
顾夜阑停下脚步很久才道:“这里会有你想见的人。”
林潋衣微微一愣,就听顾夜阑道:“我们进去吧。”
一走到房门前,林潋衣正准备推开房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子叹息声,林潋衣下意识的停住动作。
顾夜阑也停下脚步,只听那声音幽幽说道:“吾王,你不会有事的,思虞也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只听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响起,随即便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那个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只是很是虚弱。那声音慢慢道:“我已经不是什么王了,你不要管我了,我知道我……咳咳……我是好不了了……”
“我不许你胡说。”女子打断男子的话,声音却是足够冷静,只是声音中的哀伤让人感受清晰。
“你不会死的,你会长命。你还答应过,要带我和思虞回家,你怎能食言?”
男子轻咳了几声,慢慢开口道:“此生只怕我辜负你了,你,答应我,我死后你便走吧。”
女子轻斥了一声,她幽幽叹道,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你若要死,我便与你一起,上穷碧落,也不是那么困难。”
“胡说!”男子低低斥道,因为急切又让他咳嗽了几声,女子似乎是帮着他顺了顺气。男子强烈的喘息几声,沉声道:“你不能跟着我,思虞没有了爹,不能再没有娘,你要帮我,帮我照顾她。不要这么不爱惜自己。”
林潋衣在门外此时已经泪流一片,她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泣出声。顾夜阑见此心下也是一叹。
顾夜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皇母后,他们曾经也是如此的相爱。
“你怎么能忍心丢下我一人呢?”女子的声音似乎有些潸然,话音凄凉,让林潋衣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她如一个轻易可碎的瓷娃娃,让顾夜阑有些怔怔。
不等屋里的男人开口,林潋衣伸手推开门,冲进了房间。房内两人皆被林潋衣的忽然闯入惊了一跳,林潋衣扑到男人的床边,一把抱住床上有些错愕的男人,哭泣着喊道:“父皇,你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思虞。为什么不来找思虞?思虞回来了,你不要有事,思虞不要父皇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