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潋衣想了想:“你认定是我下的毒,那我不下毒怎么对得起你的猜测。”
“无药可救。”顾夜阑淡淡从林潋衣身上收回视线。
林潋衣看见顾夜阑淡淡的神情,几乎僵在了原地,半晌才扯出一丝笑:“怎么,毒是王爷亲手喂给她的,又怎么能怪我?”
顾夜阑忽然转身正对林潋衣,这一眼相识已经相知,也许就只是些许的相同,共同的寂寞,把他们牵连一起。会有许多事情,或许在这一刻,冥冥之中,早已改变,早已注定。
虽然只是一瞬的失神,但也让林潋衣心中一惊,尽管知道那只是惊讶无关爱恋,但她仍然有些懊恼,立即收敛心神,转而眼里换上的是仇恨的目光。
感觉到她的心境变化,顾夜阑心中一怔,这样的仇恨是多么沉重,她丝毫没打算掩饰起来,就是要他知道吗?还是在提醒他。
林潋衣望着他,忽然笑出了声,这一笑把僵局给打破了,李子灵不解她表情的变换如此之快,带着疑惑。只听她道:“王爷是不是在想,此生遇见我这样的女子,真是不幸。”她的声音很是好听,但那明显的戏谑顾夜阑自然听得出。
顾夜阑微微一笑:“那也未必吧,幸与不幸在于心中所想。”这会轮到林潋衣盯着他了,想把他看透,“何者为心,你看来真的很不幸,因为我的心中,你,只有不幸。”林潋衣虽然在笑,但冷然的眸子在顾夜阑脸上一转,看到自信又坦然的神情,心中生起一丝无名怒气。
顾夜阑并没有答话,而是上前轻轻抓住她的手,林潋衣一惊,却又平静的望着他,手腕处传来一股暖意,让林潋衣很是难受,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真想甩开他的手。顾夜阑一触及到她的肌肤,便感觉到一些凉意,她的手有些凉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潋衣讶然的抬头,却是笑了:“王爷,陪我喝酒如何?喝完酒我就告诉你。”
顾夜阑正要拒绝,林潋衣直接堵住了他的话:“若是王爷不愿意,臣妾与你也无话可说。”
顾夜阑终是是答应了。
林潋衣为二人都倒上了酒水,纤细的手腕微抬,执起酒杯,对着顾夜阑笑道:“王爷,祝你心想事成……”
“王爷,祝你与裳儿情深不灭……”
“王爷,臣妾再祝你万寿无疆……”
“祝你有朝一日可以摆脱我……”
她昧着良心说着顾夜阑想听的话,明知这一切都毁在了她的手里,她此刻说来是讽刺,自己却心痛无比。
顾夜阑终是被灌醉了,看和他熟睡的容颜,林潋衣默念,“你便如那万丈深渊,我却跳的义无反顾。”
痴痴的站在窗前,直到夕阳沉下,身后才传来一阵声响。
林潋衣不必回头,也知道是他醒了。
回过头来,她轻轻笑:“王爷,您醒了。”
顾夜阑抚住额头,抬头看向林潋衣,眼眸冷寒:“你在酒中下了药?”
“王爷为何总是对我如此的敌视,我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又不是毒王的女儿。你为何总是认为我身上有毒?”她笑着,丝毫不在意顾夜阑的话。
“我不想和你争论,酒也喝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了什么?”
林潋衣忽然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王爷真是好记性,醉成这样还能记得早上的话。”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
林潋衣点点头:“好吧,你想问什么?”
“裳儿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怨?”
“如果她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这一辈子我和她都不会有仇怨。”她很诚实的回答。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你对她下毒实在不该。”
“善良?”林潋衣仿佛听见了好笑的话,哈哈笑了起来。女孩子的笑容应该矜持,这是父皇从小就教导她的话,可是此刻她确实很需要这样放肆的笑容,因为这样才能掩饰住她不忿的心。“我难道就不善良了吗?”
“你只是走错了路,你本是一个好女孩,应该有属于你的人生。”顾夜阑似乎很想试图感化她。
林潋衣明白了他的意图,只觉得好笑:“不是我走错了路,而是她走错了路,这才是属于我的人生。”
“胡说!”顾夜阑的脸色有些严厉。
林潋衣抿唇,也不再争执:“好吧,我胡说,无论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介意的。”
“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还裳儿一个健康的身体?”
林潋衣冷笑着说:“救她,只有用你的血,这是情毒,她爱你,就要用你的血去救她。”
顾夜阑很久都没有说话,林潋衣背过身去不去理会他。直到很久之后,林潋衣也没有听到一丝动静,她没有回头而是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模糊了脸颊,他走了,这个屋中已经没有了他的气息。
不用去猜,也知道顾夜阑是去见了曲飞裳。她抹干了眼泪,露出一丝笑容,端庄的慢慢跟了过去。
林潋衣想,顾夜阑到底有多爱曲飞裳?以衣衣的名义他们相识,可是爱呢?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当看见顾夜阑毫不犹豫的划破手腕,将血喂给曲飞裳时,林潋衣的心忽然觉得疲惫起来。
他们如此的相爱,那自己留在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这天底下,情毒是最可怕地东西。曲飞裳中了情毒,而她林潋衣也同样中了情毒,顾夜阑可以为曲飞裳解毒,那她呢?谁又能替她解毒?
层层侍卫把守,她无法靠近,只能等在门外,顾夜阑出来时,她正靠在墙边,用一种惋惜的样子看着他,“你还真是可爱,竟然相信我的话?你就是放干了你的血,也治不了她。”
顾夜阑的脸上有一瞬的厌恶掠过,却是没有再看林潋衣。“你离开这里。”
他很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丝毫不在意听在林潋衣的耳中是怎样的感受。
林潋衣不是没有见过他如此冷淡的样子,看着他,这一次没有笑:“我离开,她可就真的没救了?”
“从此之后本王不会再受制于你,趁我现在还未改主意,马上离开王府,本王再也不想看见你。”他说这话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林潋衣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是多想自己立即消失。的确,像她这样咄咄逼人的女子,是惹人厌恶的。其实顾夜阑没有一剑杀了她已经是好脾气到了极致了。
“你当真不想救她了?”林潋衣的心中不由得抱起了一丝侥幸,会不会是因为他对曲飞裳的爱意还没有那么深。可是顾夜阑的下一句话磨灭了她的幻想,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吗?”
“我不想知道。”林潋衣直觉的认为,顾夜阑的话会让她伤心。
可是,他的唇边却带着残忍的冷漠,他说:“因为没有知道的必要。”
林潋衣呆在了原地,顾夜阑冷冷看了她一眼,再也没有回头。
最近几日,林潋衣动不动就失神,无奈地说。顾夜阑带着曲飞裳走了不过一个月,林潋衣却仿佛丢了魂。顾夜阑不想见到她,可是她不愿意救这样离开,为自己找了千万种理由,终于立足在这空荡荡的院落里。
林潋衣有的时候想,自己的脸皮已经练到了一种厚度,看着下人们的白眼,她第一次觉得世界的悲凉。有那么一瞬,她也觉得好笑,她一直在长大,却将自己长成了人人厌恶的模样。这该是怎样的失败。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后悔。
“尔尔。”仿佛想到了什么,她轻声的开口,“我们去竹林走走吧。”
身后的丫头乖巧的点点头。若说这王府里还有什么人可以说得上话,那便是这个小丫头了。尔尔本是一个哑巴,只有十五岁,本在王府之中打杂,受尽了众人欺负。那一日,林潋衣只是碰巧路过,正见她在罚跪,身上还有数道鞭痕。林潋衣一时善心发作,送了她一碗米饭与一瓶伤药。若说王府里还有谁可以给她一点好颜色,那也便只有尔尔了。
尔尔不会说话,可是她会听,她总是很认真的听林潋衣说话,她不识字不能开口,与林潋衣根本无法交流。可是林潋衣却在空闲之时,学会了手语。就是这样,她成了唯一一位可以和尔尔交流的人。
记得一次尔尔问她:“为什么不离开王府,你在这里并不开心。”
林潋衣想了很久,淡淡的笑开了,她用手语回她:“我如同陶醉,只因割舍不下。”
竹林转眼便到,抚过那一寸寸青竹,不禁想起了他的一点一滴。危难时的相救,迷惘时的陪伴,在这皇宫之中的太多,又太少。回想起他的无奈与愁容,心中既是酸楚,又微觉迷茫。
自己不愿离开,难道真的是陶醉在了他的一方天地之间吗?现在的她,已经回不到了当初,纵然痴心,也只是妄想。
林潋衣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会不甘心,感情真的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单恋,苦恋,暗恋,这六个字写尽了恋的痛。
有人说,因爱而爱,是神,因被爱而爱,是人。她到底是神还是人?
这片竹林是曲飞裳最喜欢的地方,林潋衣并不喜欢这里的景色。
尔尔问她:“竹子有节气,王妃为何不喜欢?”
这是府中唯一一个会称她为王妃的人,林潋衣淡淡笑了笑,回答她:“因为竹子霸道,有它存在的地方其他植物都无法生存。”
尔尔想了想,竟然也没有忌讳,而是认真道:“其实王妃便如这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