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潋衣张着口,一副纠结不已的表情。这人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有恋童癖。
林潋衣从没有见过这么难缠的人,似乎所有道理在他的面前都是错的,他总有办法说出更多的反驳道理,多说多错,不说也错。这不由得让林潋衣觉得挫败。
看着这个书生,林潋衣的脑海中闪过秦朔的身影,这一幕让她记忆慢慢浮出。
在她的印象中,秦朔也不怎么说话,几乎每次都是她吵闹着和他说话。林潋衣总是喜欢一天到晚寻着他的影子。
她记得那个时候秦朔总是宠溺她的,耐心的听她诉说着一切。有的时候她缠的太紧了,他总是会无奈的看着她,那神情似叹息似困倦。
记忆最深的一次,那是林潋衣九岁的时候,她拿着绸布和针线去找秦朔。
秦朔看着她跑得急切,宠溺的替她拭去额上汗珠,问道:“这么急着找我,到底有何事?”
林潋衣抬起红扑扑的脸蛋,将针线递给秦朔,说道:“朔哥哥教衣衣刺绣。”
那时她记得秦朔的脸一红,有些尴尬道:“我不会女红。”
“朔哥哥为什么不会女红,小七儿的哥哥就教她刺绣,绣的好漂亮,衣衣也要学。”林潋衣不依不饶。
秦朔有些无奈的看着林潋衣,无奈道:“小七的哥哥是专掌宫中司制的掌官,我真的不会。”
“为什么朔哥哥不会,朔哥哥不肯教衣衣,是不是因为隐疾的缘故。”林潋衣一脸委屈。
“不是。”秦朔语闷,脸黑了黑。望着林潋衣快要哭泣的模样,轻叹一声,又轻咳了一下,终是道:“我是男人。”
“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教衣衣女红?”
“我没有学过,我也不懂怎么做?”
“衣衣不信,想想郡主说了,她最宝贵的那件衣服就是朔哥哥缝的那件。”
“衣服?”
“是啊,就是朔哥哥上次打坏人时割破的那件,你随手扔掉了,被想想郡主拿回去了。那件衣服上有两个破口是朔哥哥亲手缴上去的。想想说,这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针线。还不准别人看一眼。”
林潋衣想着想着,唇角不由的弯了起来。当时秦朔的脸色她还能记得清清楚楚,那可疑的红云使得秦朔更加俊朗了。还有连他一贯的平静面容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了。
那一整天秦朔被自己缠的没办法终还是手把手的教她起来。可是秦朔的确不会女红,所以一天下来,自己倒是没被扎几次手指,而他却是十指通红。
林潋衣心底苦喜参半,再看看现在的情形,当时的秦朔其实也很困烦的吧,但是他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一句。
鼻子有些发酸,林潋衣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那份酸涩压了下去。对了,她可以去找秦朔。
停在一个岔路口,林潋衣终于回头看着书生道:“你有什么打算?”
那书生见林潋衣和自己说话,脸上一喜,笑意更深了几分,他道:“小师傅是问弟子曾经的打算,还是今后的打算?”
林潋衣听他如此回答,真有点后悔自己提出的问题了。她无奈望天,便听那书生继续道:“曾经是打算去京城考科举,在下寒窗苦读十年,原本想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那你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弟子又想啊,考科举,官场太黑暗。弟子从小体弱,家母临终时跟弟子说,让弟子还是去修仙的好,这样能多活一些日子。”书生说得清淡,唇边依旧带着那沁沐春风的微笑,好似说出的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林潋衣听到这里倒是愣住了。她初见这个男子时,觉得他的确瘦弱了些,因为他的死缠烂打,让她早就没有心情去在意他的身体。此时听他一说,林潋衣当下抓过他的手,她与太医学了一点皮毛,当时只为了有趣,也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好,所以太医也教了她几招。
这一探竟让她大吃了一惊,这个男子竟然患有心疾,而且是这样严重。
“你的病这么重,怎么还敢这么追着我。”林潋衣这话问得含有责怪,她心中也有点后悔自己的大意,万一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死了一个人,那她当真是罪过了。
男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发出一声轻笑:“小师傅是在关心徒儿?”
林潋衣顿了一顿,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放弃了解释,“你想修仙就是因为心疾?”
男子眸光微闪,淡淡道:“谁不想长生不老。”
林潋衣没有反驳,却也轻叹道:“凡人都求长生不老,长生不过是意味着漫长无尽的寂寞。”
她外表的年纪叹出这一番话着实很是奇怪,男子抿了抿唇,轻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宛如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夺目。林潋衣微愣了一下,对这个书生似乎也没有那么反感了。
她说这句话时,好像她真的不是凡人一样。
“小师傅,我们要去哪里?”林潋衣一路走着,身后的书生就一路跟着。
林潋衣奇怪的回头,“你不回家吗?”
“我没有家。”男子淡淡接道。
林潋衣望着他,他的神情从容自在,整个人都淡定温和。他对待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放在心里,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林潋衣撑住额头,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男子和之前那个缠人的他是同一人。
然而正当林潋衣自顾揣测时,便听男子委屈的说道:“小师傅,徒儿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还没有问过徒儿的名字!”
他的声音里透着几缕幽怨之意,林潋衣心底寒了寒。她偏转过头,想了想,朱唇轻启:“我叫林潋衣。”
“水光林潋衣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男子的话一出,几乎让林潋衣瞬间顿住。
她沉思片刻,旋即又笑道:“你的文采真好。”
男子只冲着林潋衣嫣然一笑,这一笑百媚横生:“徒儿易含非。”
林潋衣微微一笑,点点头。
“那么现在小师傅可以告诉徒儿,我们去哪里了吗?”易含非容颜温和,乖巧的看着林潋衣。
林潋衣现在自然是去找秦朔的,可是如今被易含非强认作小师傅,她也无可奈何。
易含非是西罗人,对西罗该是比自己熟悉太多,有他帮助兴许会容易一些。
想到此,她转头对着易含非问道:“这里是哪里啊?还有,你知不知道有个人叫秦朔?”
易含非一愣,眨了眨眼睛,满脸的诧异:“这里是东云。小师傅真的从天上来的?”
林潋衣翻了翻白眼,你全家都从天上来的。
幸而这里是小巷,没有太多人。否则造成误会可不好,似乎这个时代的人脑袋都不好。
林潋衣轻咳一声说道:“以后不准在别人面前提我是仙女,还有,你对这个世界是不是很了解?”
易含非愣了一下,“我怎么可能对这个世界很了解,对东云倒是可说熟悉。”
林潋衣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好,那你告诉我认不认识那个人就好了。”
易含非有些不解,“小师傅是在找人?”
林潋衣有些废话的看着他,她都说了是找秦朔,难道秦朔听起来不像人的名字?
易含非没有再问,而是自顾的思索了起来,稍后缓缓道:“认识是认识,可是不一定是你要找得人?”
林潋衣脸上明显浮出喜色,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当即问道:“他在哪里?”
易含非蹙眉,略一沉吟,“这秦朔不止一个人?”
林潋衣听得一愣,不止一个人?难道,“你是说,你认识好几个叫秦朔的?”
易含非摇摇头,又点点头,林潋衣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易含非微微一笑:“西罗之大,怎么可能只有三个叫秦朔的。只是徒儿知道三人。这三人身份特殊,不知小师傅想找的是不是他们?”
林潋衣暗叹一声,这秦朔取得名字实在是太大众化,要不然找起来也不必这么麻烦。
现在要做的应该便是一一确认过来。
没有回答易含非的话,林潋衣自顾思索了许久,才回头看他。
易含非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默默地侍立一旁。他的背上还背着书篓,一派温文和气的模样很是无害。
林潋衣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她又不能告诉易含非她的想法,也不能告诉他找秦朔干什么?她更不愿意将自己公主的身份告诉这个小子。
想了想,林潋衣道:“你可知道这三人都是谁?”
易含非神情轻淡,只轻轻一道:“当朝七皇子顾夜雨,西罗第一琴师钦铄,昙下派掌门大弟子周初。”
林潋衣一时无语,这书生不仅脑袋有问题,连理解能力也这么差吗?“第二人同音我理解,你这第一个和第三个与秦朔这两个字有关系吗?”
易含非眨了眨眼睛,学着林潋衣无辜的样子道:“七皇子小字衾愬,周初是俗家姓名,在昙下一夜天他叫慬烁。”
林潋衣脸黑了,果然,下次见到秦朔一定要好好的鄙视一番。叫什么不好,非要叫秦朔!
易含非看着她怔忪的模样,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小师傅?你要找他们做什么?”
林潋衣不答,反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易含非。直到将易含非看着心底发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才说道:“乖徒弟,你去考取功名吧。”
易含非抖了一抖,似乎没听清,“啊?”
林潋衣话一出口就想起刚才易含非说官场黑暗,不想入朝为官。南诏与西罗相似,她自然也明白易含非的道理,便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是自己要找人,把一个外人拉进去,自己脱身容易,他就不易了。
于是,她摆摆手,改口道:“我说你难道没有要去的地方吗?我要去找人,你就不要跟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