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株花可是你丢下的?”身后传来唐轻容低沉迟疑的声音,令前方女子脚步微微一滞。
“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花?”唐轻容继续追问,语气悠悠,颇有些平淡。
转过身来,面纱遮面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能看见她眼中流连辗转的迟疑。良久,她伸出白皙的手腕,纤指一动,将花从唐轻容手中取回。“三叶生。”她的声音淡淡,透着虚弱之感。
唐轻容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何为三叶生?”
女子轻抚着花枝,语气平缓无波:“三叶生,是夺取女子美貌的毒药。”
上一刻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下一刻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众人抬头,刚刚要叹这天气变化之快时,便见大雨倾盆而下,淋得满面水痕。
一时间街道上行人乱作一团,都开始四处逃窜避雨,一双双履履踩在水地上,泥浆四溅,沾污了衣裙长袍。
在这混乱的街道之上,只有桥边凉亭内的两人显得平静了许多。亭中坐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青蓝相间的袍,腰间一只长长的紫苏是他唯一的饰物,他的眼神清润,面容清俊儒雅。旁边的女子同样清丽秀美,她原本正拿着一支精致的发钗细细观看,劲风吹过,衣袂拂动之间,露出一双皓白的手腕。
这本是一对招眼的人儿,可因为大雨的缘故,却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女子还保持着持钗的姿势,目光却已转向了纷乱的街道。
只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人来人往的街道已变得冷清。
“这雨下的好生突然,幸好我们先觅得此处避雨良地。”女子的声音柔婉,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些喜色。可一转瞬却又立刻转为忧虑,“看样子,我们要暂且停留在这里了。”
男子的目光也看向雨雾深处,潮湿的水汽染上他的眉梢,漆黑的眼眸越为暗沉。“容姑娘,你觉得这发钗有何特别之处?”他的声音温润好听,看似平淡的语气却隐含沉重。
唐轻容定了定神,将目光从雨水中转回,她重新审视起这枝发钗,片刻后轻声说道:“从今天的寻问收获看来,似乎并无特别之处。”她将发钗转了一个方向,看了看,接着说道,“这制钗的材料皆是上好的材质与手工。虽不甚稀有,却也是宫廷显贵才可拥有。只是,最令我不解的是这钗上的花式,很是精致美妙,似乎是一朵花,可我并没有见过。”
周初从唐轻容手中接过发钗,也细细看起了发钗花式。这是一朵粉色的小花,层层花瓣中深红血丝缠绕,中间一点白珠晶莹剔透。花瓣外侧缕缕花丝盘绕向上,确实是株奇特的植物。
“也许,曲飞裳所中的毒与这朵小花有关?”唐轻容望着这朵花,忽觉心口一阵抽痛。不知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的缘故,她越觉得这朵花诡异,便越觉得头晕不适。
“从这朵花下手,似乎会简单许多。”周初低语,并未察觉到唐轻容的异样。
“恩。等雨停了我们便按这条线索去寻。”唐轻容忽觉头痛欲裂,抬起头一道阳光直刺眼眸,让她微微睁不开眼。待适应了光线,她抬头看向街道时,哪里还有一点雨水。整个街道恢复了往常的热闹,甚至找不出一点下过大雨的痕迹。她心中吃惊,唇边却露出欣喜的笑容,“没想到雨这么快就停了,我们走吧。”说着便去抓周初的衣袖,作势要走。
周初听见她的话先是微微一愣,看着亭外没有丝毫减势的大雨,再看唐轻容一脸喜悦的欲将自己向着雨中拉去。他眉头一蹙,顿觉有着蹊跷:“容姑娘,你说什么?”
唐轻容浑然不觉周初的话,见周初停滞不前,她只觉心中烦闷不已。想要开口解释,却冲口而出:“我让你走便走!”
周初眉心深锁,脸色微变,反手扣住唐轻容脉门为她探脉。他刚要开口,便见唐轻容一把夺过金钗,直刺向他的胸口。
周初大骇,想要一掌拍开她却又怕将她重伤。迟疑之间,他挥手一挡,发钗划破手背,流出鲜红血液。唐轻容一击未成第二刺便想随之而来。这次周初比她更快,他一把夺下金钗,制住唐轻容双手。
唐轻容双手被缚,还想挣扎,却顿觉浑身无力。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让路过的行人骇然。周初见此脸色巨变,立即出手如电,封住她的周身大穴,防止毒气攻心。
唐轻容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她紧紧握住舒云诺的手臂,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周初,救,救我……”
周初只听见唐轻容最后一句支离破碎的声调,手臂一重,才知她已昏厥。
周初脸色已不复之前平静,手下越来越虚弱的脉搏让他的心情沉重起来……
残阳西尽,天空泛起紫色的霞光。在空旷的官道上掠过一抹苍茫之色。天地之间的俗物,被紫霞洒上一层光彩,仿佛晕染了佛物。
马车渐驶渐远,消失在落日的尽头,天愈见暗淡,而夏日的残热还是不肯散尽。马车行驶的很快,走过之处扬起一抹尘土,仅片刻又不留一份痕迹。
马车之中沉闷一片,让车中之人忍不住将帘子撩了起来。
“到了无忧谷了吗?”低柔慵懒的声音从车内传出,随即探出一个娇媚的脸蛋,女子面容很美,面上带着因长久赶路而有的疲惫之色。
阿启一见女子探出头来,回头大声回道:“余小姐,这离无忧谷还有一段路程,小姐先休息休息吧。”
马车越过平原,吹起尘沙轻舞。
施月幽幽一叹:“我当初离开无忧谷时也未觉得有这么远,怎的今日回去却觉得这条路这样的漫长。”
阿启愣了一下,“可能是小姐记错了。”
施月放下帘子,听见车夫的话不由的轻笑出声:“记错了?本小姐的记忆这么好,怎么可能记错?估摸着是我不愿嫁给二公子。”
阿启呆了呆,勉强笑了一下:“小姐,您不想嫁给二公子,那为什么还要回去?”他早已习惯施月的玩笑话,只是他不明白像施月这样的人,往往都是我行我素,从来不愿意听从别人的安排,正是因为这样才远离家门这么多年。如今不知为了什么竟然要重新回家,接受父亲的安排。真是越想越不明白。
车内传来一阵轻悠的叹气声,随着施月轻轻一抬手,阿启知她心意的放慢车速。这一路施月一会要快一会要慢,车夫已经了解了她得脾性。
“我哪里想回去,可是我若不回去,他要怎么办呢?”施月凤目一眨,流露出来的神韵勾魂摄魄。
阿启憨实地一笑,侧头朝她瞅了瞅:“小姐喜欢初公子,为什么不留住他?反倒现在多此一举?”
“你觉得我不想吗?可惜,他还不肯接受我?”声音带笑,却又带了丝寥落的怅然,施月掀开车帘,一阵风沙迷了眼睛,让她禁不住“呀”了一声。
阿启听见施月的惊呼声,连忙回头去看:“小姐赶紧进车里吧,这里风大,当心风沙刮脸。”
施月揉了揉眼睛,这风沙吹进眼睛里还真是难受,她望望渐暗的天色,脑海之中的影子也渐渐模糊。
施月轻叹了一口气:“我哪里有那么娇气,在他的眼中恐怕我只是一个荒淫之人。”
“小姐为何不向他解释?”
施月咯咯笑了起来:“解释什么?这也没错啊,我的确荒淫了很久,嫁了三个人,难道还不算荒淫吗?”
“可是,小姐你并不喜欢他们啊?”
施月看着窗外的风沙,将笑声散在风中:“谁说我不喜欢他们?每一个我都想很认真的爱他们,可是,他们都和他一样无情,不愿给我一分真心。”
施月的声音之中透着浓浓的苦意,阿启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安慰的话。
施月撩了撩发间松散的青丝,遥看暮色:“呵呵,阿启,你这是在为我难过吗?”
“小姐这么美,肯定会遇到一个对你好的男人。”阿启想了许多,他终究只是一个老实人。
“对我好的男人?”她讶然极了,不禁莞尔,然而笑意未尽心头又掠过一抹莫名的寥落,“若是真有这样的人,我一定倾我所爱。”
说着放下车帘,将眼中的落寞全部埋入车中。阿启见她这般模样,知晓触及了她得伤心事。当下只顾驾马,也不再多说。
“阿启,我们在天印府停一下,去接一个人。”
“啊?我们还要接谁?”
施月笑了,良久才仿似叹气般地道:“一个同样可怜的人。”
阿启不敢再问下去,只笑了笑,不敢继续去问。
而施月同样是怕阿启再问下去,她紧接着又道:“我们已经过了苏平了吧,这里满地风沙,是什么地方?”
阿启扫了一眼四周,寂静的林道之中没有任何人影,“这里应该是碎石坡。”
“碎石坡?”
“恩,传说在这里还有一个凄美的故事。”
“故事?哦?说来听听……”施月来了兴致。
“小姐有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