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微弱。
“说你想说的?”顾夜阑轻轻环住她,似乎想将她搂在身体里,她听着他的心跳,忽然心底涌起一阵伤感。
迟疑了一下,唐轻容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娶那么多女人?”
顾夜阑的身体僵了一下,搂着她的手颤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却被唐轻容牢牢抓住。他的笑声淡淡,低声道:“本王没有强迫任何人。”
唐轻容明白他的意思,轻轻道:“那个时候,王爷是否认为娶了她们会幸福?可是,你幸福了吗?她们又可是幸福的?”
顾夜阑顿了顿,脸色一变,搂着她得手蓦然一松。唐轻容暗自叹息一声:“对不起,是我僭越了。”顾夜阑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的看着她,忽然面露倦容,无奈叹道:“容儿,你知不知道,你总是轻易戳到我的痛处。”
唐轻容苦涩一笑:“我并不想戳开你的伤口。”
他默默地撇开视线,看向头顶的床幔,低声道:“你和她真的很不一样。”
唐轻容的心中一动,有些不知名的滋味:“是因为她吗?”
看见他点头,唐轻容的心底有些许酸涩,只听他低低道:“她原本是宫中太监总管曲百事养女,自幼养在宫中,与我一同长大。六年前,她原本该嫁与我为妃,可是当我助皇上剿灭在边塞作乱的匈奴回朝时,却得到她被当今皇上封为郡主远嫁南诏的消息。”
他不再说下去,而唐轻容却已经听的明白了。他爱的女子被皇上远嫁和亲,在他的心中原来早就怨恨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上。想着皇上在人前对顾夜阑敬畏的模样,唐轻容忽然感到一阵心酸,是为顾夜阑,也是为了得知这个女子。
她看着他轻声道:“你的心结是皇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带着她逃走?”
顾夜阑的脸色忽然一阵慌乱,一把握住她得手腕,抓着她的手渐渐重了力道:“你在说什么……”
唐轻容看着他惊慌害怕的神色,心中揪痛,垂下眉平静的说道:“你娶了那么多女人,只想填补失去她之后,心中的空洞。可是你发现,无论你娶多少个,都无法代替她。”
顾夜阑的手一松,忽然拥住了她,他的手猛然缩紧,紧的唐轻容几乎就要窒息。他的声音有些慌张,又有些迷惘:“你可愿意代替她,填补我心中的空洞。”
唐轻容的眼中顿生泪意,直觉的摇头。
顾夜阑的眼中现出了浓浓的失望,叹了一口气,拥住她不再说话。
一屡劲风弹灭了烛火,黑暗之中,只余下两人各自飞散的思绪……
唐轻容醒来时,顾夜阑早已不知在何时就已经离开了,床上只余下自己一人的温度。唐轻容坐在床上许久,抱着膝盖失神。
回想起昨夜的对话,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顾夜阑从不轻易对任何人吐露心声,想必这番话也从未对人提起过。她本该欣慰他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可是当她真正探到他的内心时,唐轻容才知晓自己离他的距离是多么的遥远,而他心中的那个“她”,也绝对不是自己可以超越的。
也许在昨夜之前她还可能想象尝试着去爱顾夜阑,可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不过也只是“她”的影子,成为“她”的替代品,填补他空白的心?唐轻容轻轻的苦笑,他何其看得起她,可是他的心早已遗失在那个“她”的身上,任凭他再怎么喜欢谁也无法付出他的心。一个无心的人,爱来太疲惫。
唐轻容穿好衣服,轻轻的打开房门。
“要仔细严查,小心别惊动了王妃。”
唐轻容刚打开房门,便听见乌总管的厉语叮咛声。她慢慢抬头,正望见乌总管的神色凝重,正指挥着一干侍卫四处搜检着什么。
唐轻容眉头一皱,走上前去。乌总管一见是她,当即面色一变,有些不自然的欠身道:“王妃。”
“乌总管神色如此凝重,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唐轻容蹙眉询问。
乌总管面有难色,犹豫了半响,终是低叹一声:“是王妃从家中带来的陪嫁首饰匣被一个婢子窃走了!”
唐轻容微微一顿,眉心微曲:“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其实她并没有翻过那些嫁妆,王府之中应有尽有,在唐轻容看来,嫁妆的意义就在于形式与好看。可那些东西是唐轻容生母留下了,前世的母亲也等于是她的母亲,唐轻容听了也难免生气。
乌总管见她面有怒意,神情一肃,恭敬道:“王妃莫急,那婢子还在王府里,待奴才等人将她搜出来,定给王妃一个交代!”
唐轻容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只得点点头,对着一干众人道:“把那个婢女会抓来见我,我要亲自审问!”
“是。”乌总管哪里敢拒绝,当下连声应道。
唐轻容心中烦闷,只草草看了众人一眼,又回房了。
这是唐轻容第一次翻点嫁妆,她并不知道原来嫁妆可以有这样多的东西。她拿起一支金凤珠钗,纤手轻抚。这是大婚当日她戴的那一支,原来竟然是嫁妆之中的一件。再一看却在箱子底下找到了一幅画。
唐轻容眯起眼,只盯住那副画,画中的女子是这么得熟悉。纵然这是一幅还没有做全的画,可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作画人的细心。她的前世说过每当方依初弹琴的时候,唐缄都会在一旁为她作画。想必这幅画画的就是方依初,而这作画之人应该就是唐缄。
看着画中的女子,美丽的秀目牵动人心,一身红裙绣带,竟是那般的高贵美艳。唐轻容仔细瞧个清楚,画中的背影是一个牡丹亭,亭外牡丹半绽轻舒。女子只是隐着笑意,这笑容,是冷笑,也是嘲笑。
只一瞬间,唐轻容竟被这幅画深深吸引住眼眸。方依初与唐轻容长得有八分相似,她的目光随之落在了方依初的脖子上,这一见竟令她有些惊讶。
这是一块红色的宝石,滟滟的光泽似乎透过画纸都能袭入唐轻容的眼睛之中。她忽然在想,这幅画既然放在了最底下,那么这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唐轻容的脑海之中忽然涌现一丝灵感,却被门外的动静打断,“王妃,抓住偷东西的小贼了。”
“把她带进来。”唐轻容被打断微微有些懊恼,连带着语气也不那么温柔了。
门被打开,乌总管将一个娇小黑瘦的丫鬟压了进来。唐轻容望着这个宫婢,皱了皱眉头:“你是哪房的宫婢,为什么要偷本宫的嫁妆。”
说话的瞬间,乌总管已将那盒首饰匣递送到她得面前。
唐轻容将匣子打开,第一眼望见的东西几乎要让她惊讶的叫出声。里面那块流光潋滟的红宝石竟与画中的那么相似。
唐轻容也不顾他人,立即又抓起那幅画,画中有两行小字,上书道:不识庐山之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唐轻容脑中的琴弦断开了,一声脆裂的声响,却让她恍然大悟。她忽然笑了,原来众人一直追寻的灵玉竟然就在她得那盒嫁妆之中。
她默默地关上首饰匣,转头淡淡的看向地上颤抖的小丫鬟,沉声道:“抬起头来。”
小丫鬟身体悚悚发抖,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
乌总管见她不抬头,一把抓起她得头发迫她抬头,唐轻容这才看清这女子的模样,这女子生的平凡无奇,倒真是没见特别。
“你为何要偷本宫的嫁妆?”这是唐轻容第二次询问,可那婢女依旧不答。唐轻容看着这个婢女,明明生的老实,却不知为何会做这样偷窃的事情。本以为她会有什么苦衷,可她此刻不答,唐轻容的心中也有些不耐烦。这样的宫婢,的确少见。
“既然不说话,就按府中刑罚处置吧。”唐轻容不打算再理这个小丫鬟,脸上余愕未消,又拿起画看了起来。
那宫婢本来不说话,听见唐轻容说这句话时,忽然惊住,一下子爬上前抓住唐轻容的衣摆,睁开眼睛道:“晋王妃,奴婢是荀王府上的丫鬟。”
唐轻容这倒是愣住了,荀王府的丫鬟为什么会到晋王府来偷东西?
“说清楚。”唐轻容想不通,没见过这个丫鬟,也更不明白她怎么能进入晋王府。乌总管此刻也是脸色大变,他负责王府的安全,从无忧谷回来之后,唐轻容的寻香殿更是受了层层保护,可这个荀王府的丫鬟竟然轻而易举的进来了,并且成功将她的东西偷走。
若不是她只为偷东西,若是她会要唐轻容的命?乌总管心底一阵骇然。
那丫鬟忽然抬头,脸色脸色发青,却又透出抹妖异潮红:“晋王妃是否还记得你在嫣姑娘身上下的毒。”她是声音愈低,眼中愈亮,“您当初说救了晋王就会给嫣姑娘解药,可是解药始终还未送到,嫣姑娘已经被毒药折磨的快死了。”
对视之间,唐轻容豁然了然于胸际。当初对宇文嫣下药是为救自己,也是为了救顾夜阑。唐轻容微微笑:“当初的要求是你们救了顾夜阑,我便给解药。可惜,顾夜阑并非是你们所救,我也不必给你们什么解药。”
“王妃是想耍赖吗?”那丫鬟猛地抬头,目光之中有算计也有怒火。
“耍赖?”唐轻容轻吐慢语,满腹愁绪,闻言又要微笑,“本宫从不喜欢与敌人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