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昔自也猜出几分,如今她与皇后,已算是彻底没了缓和的余地,其实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彼此摆明了立场,倒也省得她一再费神揣测了。
日子天天过着,晨起总有些懒得起床,芩儿将送来的膳食细细挑过,好在小厨房还留了些简单调味料,借着温热再调整些许味道,倒也还算不错,也就只有如此,如昔才勉强能用些果腹。
离醉蓉阁禁足已有半月,眼看秋霜渐浓,晨早的雾气也愈发的渗人,惜月来醉蓉阁的时辰已是巳时,如昔还懒在床榻不肯动弹,芩儿引着惜月到了如昔跟前,“奴婢见过蓉美人。”
如昔起身拢了外衣,微嗟浅笑,“不知你要来,瞧我这连梳妆都未曾,见笑了不是。”
惜月躬身笑礼,“美人芙蓉之姿不梳妆亦是美绝。”
如昔微微一笑,“多日不见,昭容娘娘可好?”
“劳美人关怀,昭容娘娘身子安泰,只是心中一直挂念美人,总见忧心不已。”
如昔略见垂眸,“让娘娘费心了。”
惜月只作淡然礼笑,“适才奴婢在司务房领取月俸,听说醉蓉阁的月俸还尚未送来,奴婢便一并领来了,”言着看向搁在堂中的布匹锦缎,“这些缎子是奴婢给挑的,也不知应不应美人喜好,若是不喜,还可送去更换的。”
如昔略视一眼,角面是云绣细丝,里锻是双层织锦,本便不是美人位分有的,更何况如今她这势头,若非欣昭容属意,哪里会送得到她这,只长睫微掩,“劳烦姑姑了。”
惜月躬身一礼,“冬至佳节,合宫相庆,美人可用这些做套衣裳,驱驱寒气。”
略有沉眸,皇帝给她醉蓉阁的禁足令并无结期,欣昭容想要她借着冬至重获恩宠,却不知,于她而言,皇恩已没了意义,“姑姑费心了,只是我素来身子不好,冬至佳节,不想因为我的晦气影响了娘娘兴致,这料子怕是要辜负了。”
惜月眉间微惑,却也只是颔首礼着,“东西送到,奴婢便不打扰美人休息了。”
“芩儿,替我送送。”
“是……”
凝香宫,惜月将领回的月俸分放妥当,欣昭容福坐侧塌,“醉蓉阁如何?”
惜月眉间微蹙,“奴婢去时,蓉美人尚在榻上,奴婢看那身形似瘦弱了些,但言语之中倒也还算精神。”
“那便好。”欣昭容似舒心轻语。
“娘娘,蓉美人似乎已没了争宠的念头。”
欣昭容却似了然一笑,“她会的。”
“娘娘怎能确知?”
欣昭容理了绣帕,若有一笑,“入宫数年,你何曾见皇上对发过脾气?”
“……”
“皇上对谁都是那样的温文体贴,我也曾为那份柔情所动,可自那件事后,我便知晓,皇上从来不是多情,而是无情,也曾以为,无论那人做错了什么,她的后位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欣昭容唇角浅勾,似笑似叹,“可那日,皇上为了她,竟说要让我来协理六宫,可见,皇上待她是不同的,想必皇后也已看出几分,往后醉蓉阁势必会很热闹,到时候,争不争宠,已经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了。”
“娘娘自打蓉美人为林婕妤向您求救一事起,便对蓉美人多方照扶,如今就连林婕妤都未去醉蓉阁探望,娘娘便着我前往,蓉美人一定会对娘娘感怀于心。”
欣昭容唇边一抹浅笑,几分无奈几分坦然,“她非池物,即使无我相助也不会被宫墙掩埋,昨个皇上来时连这屋里的香也记成是醉蓉阁的了,往常这屋里再多的香料,皇上何时留意过?”
惜月暗了眸,“娘娘……”
欣昭容闻得她话语中的心疼,只无声而笑,抚着胸口,“放心,这颗心,早已无法受伤了……”
惜月长睫掩下担忧,“这些日子皇上除了在宸清宫便只去过毓秀宫淑妃娘娘和咱这了,皇上到底还是心疼娘娘的。”
欣昭容似不经意的抚着绣帕,“我知你心意,罢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好些日子没去懿和宫,与其等着别人告诉她,倒不如我自己走这一趟。”起身,从容而行,惜月礼身虚扶着,出得门去。
却见侧屋陈美人也正是出屋欲行,两人相视于院中,陈美人唇角轻抿,福身一礼,“见过昭容娘娘。”
欣昭容笑意浅嗟,“陈美人今日这粉紫玲珑裙俏丽带着些许恬静,霎是好看。”
陈美人略有蹙眉,只道,“这料子是皇后娘娘赏的,昭容娘娘若是觉得好看,大可也向皇后娘娘央一匹去。”
欣昭容掩唇浅笑,“陈美人真会说笑,这色泽岂是本宫这般年纪可用的,还是陈美人穿着才不会辜负了。”
听着她这一句似赞非赞的话,陈美人略有愣神,却也是转瞬便抛在脑后,欣昭容已然先一步行着,陈美人不愿与之同行,却也只得跟在其后,往同一处行去。
懿和宫,欣昭容的到来让林妍柔略有慌神,茶盖稍见不稳,碰出些许不谐的声响,皇后只浅笑着,“昭容妹妹许久没来了呢。”
欣昭容福身拜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略抬手虚扶,“快坐吧,你虽多日不来,可这位子可一直给你备着呢。”
林妍柔亦是起身对着欣昭容福身一礼,欣昭容微微颔首算是应下,款款落座,身后陈美人紧随而至,“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略见笑意,“呵呵,今个可巧,都来了,坐吧。”
陈美人礼身而坐,却是故意与欣昭容隔开了去,皇后恍若不见其不合气氛,只看向林妍柔,似有笑意,“林婕妤,适才你说的墨会可否再说的详细些?”
皇后一语,欣昭容遂亦看向林妍柔,林妍柔长睫微颤避开欣昭容的探视,只礼向上座,“回娘娘的话,墨会乃是宫外每年秋至必行之事,墨会那三天里,京中的文人墨客纷纷相聚一堂,或饮酒作诗,或朗声高歌,或绘画一幅,文风各异,曲艺随性,可谓是京中一大胜景。”
“墨会一事,本宫入宫前也有所耳闻,”欣昭容略见浅笑,“林婕妤莫不是想要把这墨会也搬到宫里来?”
林妍柔颔首回语,“臣妾只是想起此事便说上一说而已,并未想过要将墨会办在宫里。”
“本宫却有此意,”皇后似回笑语,“皇上忙于朝政,咱姐妹也该有个法子解解闷不是?”
欣昭容回之浅笑,“皇后娘娘仁心体恤,自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宫中从未有过墨会,诸位姐妹亦是不甚知晓,臣妾只是怕心余力浅。”
“这个,”林妍柔轻语应着,“慎亲王乃是京中最富盛名的才子,若能有慎亲王从旁指点,想必墨会定能圆满完成。”
欣昭容眉梢微不可见的沉下,浅笑,“慎亲王才名远播,本宫也曾听说一二,可慎亲王到底是外臣,后宫诸事不宜参加其中,恐怕,林婕妤要失望了。”
林妍柔听着她若有所指的浅笑,神色微变,却只是看向上座,“臣妾只是想起便随意一说,娘娘请勿往心里去。”
皇后从容浅笑,“无妨,皇上时常召慎亲王入宫参宴,自是与其他外臣不同,这次的墨会一事,待本宫与皇上商议后再行决定吧。”
“是……”
欣昭容始终浅浅笑着,对面坐着的林妍柔看似文文弱弱,可眼底却显露出几许清明深邃,终是难掩一笑,“近日似很少见林婕妤与蓉美人相聚?”
林妍柔眸光见深,只颔首道,“醉蓉阁被禁,没有皇命允许,臣妾不敢擅自前往。”
“哦?可本宫听说,皇上禁的是醉蓉阁的人,却未曾禁止人前往探望,林婕妤是否记错了?”
林妍柔微抿唇角,正欲再言,皇后浅笑应之,“皇上属意昭容你协理六宫,本宫也正想与你商议此事。”
欣昭容颔首,“臣妾不敢,皇后娘娘始终是六宫之主,娘娘执掌六宫多年,六宫素来和睦平静,哪里须得臣妾协理。”
“你也不必谦虚,皇上既然已经说了,你我也只得听命行事,往后本宫若有不力之处,能有你周全几分,本宫也放心多了。”
“承蒙娘娘宽宏照拂而已,臣妾愧不敢当。”欣昭容略见一礼语着。
皇后微敛笑意,“蓉美人禁足一事,皇上并未指明期限,可如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欣昭容,你可有何想法?”
“醉蓉阁禁足乃是皇上金口玉言,臣妾哪有什么想法,只是这大半月的,醉蓉阁宫门紧闭,连只小雀也未飞进去过,臣妾只怕,皇上会有什么想法……”
“……”皇后默而不应,林妍柔却因她这一句指尖轻颤,围场皇帝与她置气多日,可一听说她身子不适时那样的关怀急切,不得不让她心里泛起一股酸涩。
陈美人略见喝笑,“昭容娘娘在宫里最负贤名,醉蓉阁有昭容娘娘照拂着,还需我们探望什么呢?”
欣昭容浅笑,“蓉美人也是宫中姐妹,此间又一直在病中,本宫倒是想照拂几分的,只可惜醉蓉阁门禁森严,惜月不过是代为送了奉例过去,也是费了好大份功夫,若非素知皇后娘娘宽宏仁德,本宫还以为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的呢。”
皇后面色微变,笑意浅嗟,“欣昭容真会说笑,醉蓉阁禁足可是皇上的旨意,本宫哪有资格嘱咐什么呢。”
“呵呵,娘娘是六宫之主,后宫之事素来由娘娘操持,皇上虽有命醉蓉阁上下禁足不出,但其他的却是交给皇后娘娘的,底下奴才们做不好,旁人还以为是娘娘安排上出了差错呢。”欣昭容浅笑应之。
“……”皇后默而不应,欣昭容也不与之执言,命惜月将带来的香料递上,若有浅笑,“听说娘娘最近睡得不是很好,这是从本家凝神香,这香料先前找罗御医看过,说是凝神静气最好不过了,娘娘睡前用上少许,希望能为娘娘解了烦扰。”
“欣昭容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