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转过身去,不许回头哦。”
少女再一次嘱咐道。
楼冲雨背靠着大树,闭着眼睛养神。听见少女的话,他勾起唇笑了笑。
“你再不赶快,我就要进来了。外面风沙太大了。”
“你先别。”
少女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和声音一起,是忙乱的动作。
纤纤素手轻轻拉开内衣衣带,素白衣襟顺着柔滑的皮肤倾泻而下。
她探出一只白嫩嫩的脚,试了试深浅,然后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湖中心探步而去。
这是在沙漠里的第三天。
绿洲里面,风沙虽然小一些,却依然让人受不了。
楼冲雨还好,作为一个没有什么忌讳的男子,每日黄昏,赤着膀子,穿一条贴身短裤便拿水痛快地冲洗了。
鬼卿一个女孩子家,却不是那么方便,只拘谨地用水洗洗脸,洗洗胳膊洗洗脚便算了。
如此将就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终究忍受不了身上的沙尘,便出现了前面的一幕。
今日天气极好。
太阳高悬,云朵甚少,日头极盛。
倘若此时在沙漠里赶路,至少是要褪一层皮的,而此地的绿洲却仿佛是神明对旅人的恩赐。
层叠的绿意筛漏了旺盛的日光,在青青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沙漠里无法忍受的高温,在这里像是不得志的败将,偃旗息鼓毫无声息。
绿洲中心,盈盈湖泊,如一只碧蓝眼眸,泛着旖旎的涟漪。
倘若有人此时再有幸看向这里,会更加发现风光无限。
少女檀木般的黑发散在碧蓝的水里,像是海藻,丝丝漫开。雪白肌肤吹弹可破,如同开在水中的白莲,一切都是极致的感官盛宴。
当然,这一切楼冲雨都是浑然不觉的。
他背靠着大树,面向外面沙漠的毒日头席地坐着闭目养神。
这样的时辰,本就是该痛快地躺在草地上睡一场午觉的。
耳边水声时断时续,楼冲雨几乎快要被这样的声音哄熟睡的时候,隐隐约约一阵马蹄声却不合时宜地由远及近传进了耳朵里。
楼冲雨眉头一动,敏锐地睁开了眼睛。
再细听一遍,是的,的确是马蹄声。
从无欢镇的方向,直奔自己而来。
他心里已经有了较量,一个纵身站起来,朝着身后喊鬼卿。
此时鬼卿洗的正开心,她背对着楼冲雨,举着胳膊,乐此不疲地撩着水。
水珠从雪白的胳膊上滑落,像是雨幕,清凉沁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
楼冲雨喊了几声,鬼卿仍旧不为所动。
来不及细想,楼冲雨纵步上前,一把抓起放在湖边草地上的外套,蹚水朝鬼卿而去。
直到已经到了鬼卿身后,小姑娘才发现有人靠近,惊呼一声,下一瞬,赤裸的肩膀已经被裹上了衣物。
她被打横从水里抱起来。
正准备下狠手,却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正好跟自己亲爱的教主大人长着同一张脸。
当下涨红了脸,只连羞带臊嗔一句:“臭流氓!”
楼冲雨也不和她计较,只抱着她纵身一跃上了枝叶最茂盛的一棵大树。
“把衣服穿好,不然我真的要耍流氓了。”
楼冲雨见眼前的少女粉面带羞,着实可爱,便忍不住又逗了一句。
少女忿忿背过身去,鼻子眉毛都因为羞恼几乎快挤成一块了。
手忙脚乱系好衣带,回头正要开口向自己的教主大人问个明白的时候,一阵马嘶声已经在入口处响起了。
少女的身子紧跟着落入楼冲雨的怀里,未出口的话被堵在他靠在唇瓣的食指之间。
被压在结实胸膛里的一张脸瞬间红透了。
楼冲雨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变化,此时的他像一只鹰,以一种囊中之物唾手可得的姿态俯瞰着入口。
果然,带着斗笠一身普通家常衣衫的人骑着一匹黑马闯了进来。
他并不像一般在燥热的沙漠下赶路的旅人一进绿洲便如同得了救命稻草的蚂蚁一般往前扑,反而连马也不下,谨慎地驱马四处检查。
他看见了熄尽的火堆。
大概这对他来说并不算奇怪的,只接着查看。
马在湖边停下了脚步。
楼冲雨努力看过去,只见一条绿箩腰带和纱裙静静躺在绿色的草地上。
下意识看了一眼此时依偎在自己怀里只披着一件外衣的女孩儿,楼冲雨不知怎的,后知后觉一般,瞬间耳朵灼热。
少女因为靠的姿势不舒服,轻轻嘤咛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树下的神秘人突然将马掉了头,狠夹马肚就往外面冲。
楼冲雨却比马更快,他松开禁锢着少女的手,像一只秃鹫,箭一般飞向急速奔驰的黑马。
眼看着二人即将撞上,楼冲雨使出一掌,一气击向马头。
上一秒还嘶鸣着飞奔的骏马,没有丝毫预兆,轰然向一侧倒去。
马上的神秘人动作也十分迅捷。
随着黑马倒地瞬间,腾身一跃,向沙漠里夺路而去。
楼冲雨却也不急,他顺手捡起一枚石子,运起内力,指尖一弹,那石子便破空而出。
“啊!”
神秘人突地发出一声惨呼,身子朝左边一歪,险些落地的时候,却又勉力支撑回来,继续往前跑。
楼冲雨继续弹出第二颗石子。
“啊!”
神秘人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倒。
楼冲雨抱着手,一步步走向那狼狈不堪的神秘人。
青草地上有点点血迹,一直沿着神秘人倔强爬行的方向延伸。
“你是谁?”
楼冲雨站定在神秘人面前。
神秘人不言语,楼冲雨却也不急,只好枕以暇地俯视着他。
“你知道,活人可能说谎,所以我一般喜欢问死人的话。”
这一回,那神秘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朝着楼冲雨的方向仰起头,狠狠地啐了一口。
“啊呸!你这个妖邪,早晚被武林得而诛之。”
楼冲雨轻笑了一声。
“假如给你号令群尸的能力,你要不要?”
神秘人又啐了一口:“我大讫王朝开国至今,俯仰无愧天地,邪祟一事人人得而诛之,你,楼冲雨,邪气入骨,与死尸为伍,正是该千刀万剐的!我所做之事,不过为民除害,你今日杀了我,明日当还有第二个像我这样的人,你迟早会被正法的!”
“你住口!”
这一句话却不是楼冲雨说的。
雪白的小脚踏着草地缓缓而来,少女披着青色长衫,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青丝如瀑,直垂入股,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清晨明亮的眼睛如同日月星辰。
她抿着嘴,目光直直落在神秘人的身上。
“所谓邪祟,当是作恶一方,为祸人间的败类。想想当日的不乐山,无辜妇孺是不是受了牵累,她们做错了什么?而教主大人,他虽然拥有号令群尸的本事,却又做了什么为祸人间的坏事不曾?我们不过是一齐安静地生活在不乐山,又凭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你倒再说说,谁才是邪祟,是安居乐业独居一隅的教主大人?还是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却要毁人家园残杀性命的土匪?”
少女轻弯下身子,一把揭开戴在神秘人身上的斗笠。
斗笠下的这个人,正是常长和。
“常师傅,你说说看,不乐山上,哪个该被得而诛之?”
被揭开真面目的常师傅,眼望着眼前并肩而立的男女,忍不住仰天长叹。
“我潜居在不乐山上数年,为的就是匡扶正义。我为我大讫王朝千秋万代考虑,不该拘谨于几个区区生灵性命。”
“我,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