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皇室,自己的女儿也要做出牺牲。夜王痛恨自己生在皇家,身不由己。
月怜霜当然知道如今如月国的局势,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以和亲的方式,更没想到,和亲之事来的如此匆忙。
想到虽是多年未在父王身边,却在民间一直听说父亲为国家做出的政纪。
曾听闻,六年前,如月大旱,民间米价飞涨,百姓饥腹。皇上虽推行众多赈灾之策却只能缓解当时之急,无法解决根本。
民间流言飞起,说是如月无德,上天讨伐,天灭如月。
朝廷上下慌恐,流民大量逃离出境,朝廷禁令朝臣辞官逃离,于是,众多心性不坚者提前预备棺木,留说遗言。
夜王寻找国师预测天命,国师占卜,卜卦大凶。古籍曾有先例,如果皇帝或至亲皇室嫡亲以命换天,或许可以扭转局势。于是夜王请设神坛。提前七日大礼,代皇上以命换雨。
当时月怜霜正在阳丘山跟从师父苦修。夜王妃派亲信快马加急,千里路程风尘仆仆通知霜见夜王最后一面。
阳丘山有规矩,进山未满一定年岁禁止理会凡尘往事,不得出山。守山仙童自然遵循规矩。
亲信大哭,声恸天地。霜的师父九阳真人早已预知,心存不忍。
可是天命不可逆,知道月怜霜本命元神的来历,与夜王的报投转世之恩的缘分。九阳真人在换命之日,一纸书信燃给北海星君,从霜的本命真元中提取一丝水魄,替夜王换雨,解决了这场大患。
夜王以命换雨,感动天地的事情,被传颂在民间。都说,如无夜王,则似如月夜中无月。可见月景夜在百姓中的威望。
想到这段往事,月怜霜沉吟片刻,“既然我的生命是父王母妃给的,那这件事全凭爹爹决定吧!”望见母妃眼里晶亮闪动,月怜霜不敢迟疑,转身离去。
夜王望见女儿纤瘦的身影,叹了口气,喃喃:“天不由命啊!”自己女儿虽从小不在自己身边,可是亲情归根到底是亲情,如果可以,自己只愿带着妻子与女儿,离开这是非的如月国,从此哪怕过着自食其力、粗茶淡饭的生活。
但是,他是夜王,不止是王府的夜王,更是天下的夜王,百姓心中的心骨。他有他的使命,而他的天命,由不得他做主。
想自己的霜儿那么优秀,却要嫁予一个病秧王爷,心里着实不忍,但以如今的局势,一旦开战,如今贪官污吏太多,已无太多民力,国人又对朝廷失去信任,如月国定会元气大伤。
“睢宁。”夜王看向夜王妃,颇为愧疚。
“月景夜你个老东西!”夜王妃不顾下人还在,开始摩挲眼睛。
刚刚霜儿在,强忍着没哭出来。
没想到月景夜这老东西真的忍心,把自己亲女儿送到千里之外的殷星国。
就算和亲也算了,认了,可是却要嫁给一个随时都可能断气的病弱王爷。
“月景夜,月景夜,你,你……”夜王妃手指有些颤抖,有些语无伦次。
“睢宁,”
“别叫我,你要是真敢把霜儿送出去,那你就把我也送走好了,霜儿也是你的亲女儿,从小就送出去,你不心疼,我心疼。这几年,我左盼右盼,终于把她盼回来,你又要把她送走!你还能意识到你是霜儿的父亲?”曲睢宁气冲冲甩了衣袖,留下呆立在原地的夜王,不语。
“王妃,”
镯晴姑姑跟着夜王妃的步伐,苦口婆心,
“王妃,王爷对小姐的好,王妃也知道。王爷是夜王府的主心骨,更是天下的主心骨,”
“出了这样的事儿,王爷也未必心安。王妃也不能全部责怪王爷啊!”
“何况王爷对内是王妃的夫君,对外是王府的主人,王妃莫要折损了王爷的威严。”
夜王妃停下来,声音刻板,
“镯晴可还记得为谁的仕人?”
“奴不敢。”
镯晴低头,她说的,小姐未必不知道,啐,是自己心急嘴杂了。可是小姐的脾气,着实难劝啊,老夫人的叮嘱,也着实让她头疼。
夜王妃不顾镯晴,带着一群小丫头,气愤回到后院。呵呵,正好自己生气,这后院,也休想好过。一个一个不正经的下作东西,该好好惩治惩治了。
镯晴姑姑见王妃走远,暗骂自己弄巧成拙,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嘴贱!追上去。
不禁感慨,人啊,就是在不断处事中才能长经验,得到教训后才能长记性!——————————————————
殷星国,景阳楼
一黑影从窗外飞快掠进,跪拜在地。
“参加主上。”“如何?”软榻上一袭白衣,一双幽深如谷底的水眸,不点自红的朱唇,头发向上梳成一个高高在上的马尾,锦绣白色长袍上是一副灵秀的流云图。纯净而不邪魅。
“回主上,查到了。”说罢递过一张纸。白衣男子接过,挥挥手,黑影顿时无影无踪。一阵脚步声传来,渐近。白衣把纸收入衣袖中,起身迎接。
“咳,咳咳——咳——”紧接着,门被推开,语气慌乱轻柔“雪儿,雪儿是不是又犯病了?快,快坐下。”勤王妃关心道,伸出手去搀扶。
“快,拿药来。”王妃语气焦灼。
贴身侍女见状,快速转过屏风,在书架多层雕花的匣子里熟练取出一个小小白玉瓶,显然,这种情况出现了多次,更是透漏出小王爷虚弱的身体状况。
美妇接过瓷瓶,将里面琼脂色的药丸给殷暮雪服下,
“来,雪儿,喝点水。”
脸色苍白少年向前虚脱着身子,颤巍巍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洒了一地,甚至泼洒到了妇人的裙角,弄湿了绣着白莲的素净鞋子。
“呀。王妃。”身后站立的丫鬟惊慌失措,快速拿出帕子擦拭被弄湿的地方。
“不打紧的。”无奈叹着气,不是心疼那被上好布料做成的鞋子,而是忧心自家孩儿的病情。
“再端来,”手摸着殷暮雪的脸庞,有些泪眼湿润。
“咳——咳,母妃,儿臣无事,只是一时气闷,咳咳咳——”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想让妇人安心。
“你呀,都这么大的人了,过几日都要娶妻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勤王妃语气有些责怪,同时又有些心疼。自己就这么一个孩子,偏生少时体弱,让自己如何放心得下。
侍女长了记性,现在一旁托起茶盏,轻声呼唤,“王妃——水。”
“乖,喝点水。”亲自端着送到嘴边,
“母妃。”看着母亲像对待不足月婴儿那样小心呵护的动作,殷暮雪有些嗔怪,脸红如同灯笼。
“好好好,不打趣雪儿了,小敏——”,勤王妃还以为殷暮雪是怪她刚刚提娶亲的事情。
“王妃,”小敏回答。
“去找陈医师。”小敏刚要抬脚,
“咳,去找许医师,我都是习惯他为我看病的。”殷暮雪阻拦。
小敏撇了眼王妃,等待指示。
“快去。”勤王妃瞪了小敏一眼,
“是。”小敏转身跑得飞快。
一盏茶时间,一位头插木簪,身着柳色衣服的俊美男子也来此。
“见过王妃,”声音温润儒雅,勤王妃点头,
“有劳许医师了。”不放心地再看了眼殷暮雪,轻轻出去带上了门。
预计已经走远一段距离,殷暮雪拂退侍从,坐将起来。
苦着眉头,将含在嘴里尚未完全融化的药丸吐在床脚的痰盂中,恢复成常态,低声,“靖兄,怎么样了?”
许靖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舒了一口气,殷暮雪有些翻白眼,这丫的,又找打了。
“雪兄,天下第一门都未查出,可见那夜王女城府之深。”听见许靖开口,殷暮雪挑了挑眉,从袖中掏出刚刚看过的那张纸。
许靖接过,摇头无奈笑了笑,“都是些无用调查罢了。”接着眉头紧皱,“还有一事,我派去监视夜王府之女的暗探都被一些蒙面人打伤了。”
“是么?”殷暮雪故意轻蔑一笑,“那些可是你亲自训教的高手呢!”
许靖见殷暮雪说风凉话,心下又有了算计。
这小子嘴还是这么毒啊,看来是药丸中苦药不够分量,改天再往里加一只大蜈蚣!
“还要给我加蜈蚣?”殷暮雪眼里闪着暗晦不定的光芒。
“啊?”许靖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你你你!你又偷窥!不是说好了不对我用读心术的么!”几乎是惊跳着想要吼出来,又想到身处夜王府,硬生生把声音压下去。
“你自己心里说那么大声,还怨我了?”白了一眼许靖,
“你蠢成这样,竟然还能成名满皇城的医师?”摩拳擦掌,装模作样向拳头吹口气,淡淡撇了眼气得腮帮鼓鼓像只蟾蜍的许医师。
见殷暮雪要动手,许靖表示怂了,
“哪,胳膊伸出来!”极不情愿抻过殷暮雪袖子,把上脉搏,又甩了下去。
“好了,体内毒解得差不多了。”扭头看天,声音哀怨,“我对你这么好,你还天天对我拳脚相加,没良心!”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你!!!你又偷窥!”殷暮雪怎么会知道他许靖前几天偷偷上房揭开瓦片偷窥他的事!一定又再偷窥!说话不算数!
“本王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许靖:……心中一群饿狼咆哮而过。
懒得跟许靖这个看似儒雅却腹中乱絮的草包解释文学。
看着殷暮雪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许靖虽然想画圈圈去诅咒,但不敢做任何心理活动。
吵闹归吵闹,正事不能耽误,特意高声:“心绪郁结,胸有淤血,这是药方。”
殷暮雪“虚弱”扶墙送出门,看到从不离开房门百米远、假装浇花的侍从跑向许靖,眼里掠过一丝寒光,多少年了,自己真的讨厌极了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的感觉!
父王,母妃,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可是自己,已经不小了,不是么!
即使是这对父母滴水不漏般的保护,自己却身中数毒,几乎命绝。
若不是一年前遇到许靖,现在只怕自己这个殷星六王爷的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这也是许靖与自己非凡关系的缘由,虽说许靖报的是师父的恩情,可是自己欠他的却是一条命。
想到师父那个不愿欠人情的性格,自己是不是该对许靖好一点呢……
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眉毛一拧,自己这个未来的王妃,怕也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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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国,天下第一门,
午夜,
一行女子,头戴斗笠,来到第一门。领头女子身后闪出两名女子,轻轻扣门,门打开,几人快速闪入。
随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外张望,确认无人发觉,迅速关门。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夜还是一样的寂静,连虫鸣都没有了。
若不是空中行走在乌云中的月亮,都要怀疑是否是梦境。
天下第一门,大堂中,一行人穿着得体,整齐列队,排成两行。领头女子从中间穿过,坐在中间火红狐狸毛的交椅上。
“见过门主!”一行人庄重行叩礼。夜明珠的光散在大堂中,映出大片阴影,画面显得有些阴霾。
“免礼!”女子声音冷冷,身后站着两名紫衣女子,同样冷漠。
“主上,朝义有事奉告。”一行人中,一人执笏上前。
“讲。”“回主上,近日,有多名人士不惜千金让我们去查您的事情。”
“哦?”,女子饶有兴味,“你们怎么办得?”
“我们以江湖中人不插手朝廷宗亲为由,推辞,亦或告知,未查出任何问题。”门徒谦卑拱手。
女子冷冷扫了一眼,“嗯。我们走!”斗笠女子带着两名紫衣女子离开。
“你们暂且回府,本宫有事需办。”用密语传入两人耳中。
“遵命!”一出门,两名女子顿时隐藏不见。让人咋舌,讶于其武功之高超。
此两女子,为月怜霜在天下第一门中的两位护法。以与霜相似的性格,相似的手段为特征而被门人们深知。
要说能贴身侍奉门主的,门中只有她们了。
二人终日紫衣示人,紫纱覆面,无人知为何面貌,便萌生出神秘恐怖的气息。
不管二人处理过的人或事,全无痕迹,丝毫不给其他门派可算计的机会。因此,二人也堪称天下第一门稳居如月大陆帮派之首的顶梁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