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正厅内,两男一女就这么呈三角式站立着。
身为陆家如今实际掌舵人的陆大小姐自然是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面对盛气凌人的拓跋隼,本打算怀柔的方式先应对一番,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局面此刻变得有些难以把控了起来。
从拓跋隼的表情来看想要应付过去,可是有些难了。
“表妹,这位公子是?”拓跋隼率先张口问道。
一个男人莫名其妙出现在了陆府内,这让一向习惯掌控全局的拓跋公子有些难以接受。
虽说面前这人不过是少年模样,但他的怒意却丝毫不减。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奶酪好端端的被某只老鼠惦记上了一般,就是不知道这只老鼠有没有啃上那么一口。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若不是听从父亲叮嘱让他这些年不允许前往扬州城,也不会让陆府混入这么一个东西。
“拓跋公子您好,言重了。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就是一个普通的打杂的。”陈望北挥了挥手笑道。
拓跋隼仍是面带微笑,“抱歉,我在问我的表妹。”
表妹二字,语气上加重了少许。
这就有点像两个争风吃醋的男人,都在比谁和这位女子的关系更加亲密一番。
陆晴歌并没有直接回复拓跋隼的提问,而是瞥了一眼陈望北。
此举更是惹得拓跋隼的怒气值暴涨到了极点。
“她竟然敢无视我!就因为这小子?”拓跋隼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双手已经不自觉的呈握拳状。
要说陈望北心里没点得意劲,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要是个雄性动物,能够在另一个雄性面前吸引到雌性的目光,那他潜意识里肯定会有沾沾自喜的想法。
即便那个想法非常之小,但也会有。
那就是人类的本能。
而陆晴歌,自然是在利用这种人类的本能。
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和蓝星上某些公主病的人一样真的就是个娇滴滴的象牙塔公主。
动用手里一切能用的资源换区相应的回报,这便是聪明的生意人该做的事情。
陈望北,便是她现在最为需要的人。
为此,满足一下这个登徒浪子了小小的虚荣心,不为过。
“看来还是雪梨更可爱一点呐。”陈望北摸了摸鼻子暗自想到。
转眼间,这位来自上州刺史家的公子就把火力从陆家转移到了他这个少年的头上。
到底该说这丫头心狠呢,还是说她对自己能力足够信任呢。
先不想那么多了,来都来了不装个逼再走也太可惜了。
“拓跋公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啊。看来相较于和你说话,我们家大小姐更想和我聊聊。”此刻的陈望北扬起了他那招牌式的坏笑,样子有多欠抽就有多欠抽。
拓跋隼嘴角的笑容渐渐收了回去,面色有些冷漠了起来。
虚情假意做的已经够多了,扬州城这种小地方还不至于让他正眼相看。
“你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像个什么么?”拓跋隼转过身去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抬头看着站立的陈望北,像是在仰视,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在俯瞰一直蚂蚁般。
上位者应有的气度,在一个年岁仅仅双十的男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家伙虽然油头粉面的,但这样子不会是和乔治一个腹黑类型的吧。”陈望北有些牙疼。
上一世身为世界知名杀手的小陈同志,在短暂的人生中要说敌人那真是数不清楚之多。
但若说既是敌人也是友人的除了杀手之王king之外,就只有那个叫做乔治的英籍男人。
身为掌握世界百分之四十军火超级家族的长孙,除了那显赫的身份之外就是那无比的谋划能力。
为此,陈望北可是吃了不少的亏。
有好几次都是他在死里逃生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都是那家伙布的局。
所以在快要功成身退的那几年里,刺杀这位老冤家便是他最大的乐趣。
就因为这样,才让本来肌肉大于脑子的某位陈姓杀手练就出来了不错的布局能力。
拓跋隼自然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勾起陈望北脑海中的记忆,若是知道了估计他也懒得去理会。
“谁会去在乎一只蚂蚁是怎么想的呢?”这便是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抿了抿手中的热茶,应该是扬州城最有名的绿袍,这也是他那个刺史老爹最喜欢喝的。
陆家的态度重要么,自然是重要的。可要说有多重要,在大势面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表妹,表哥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好好斟酌一番吧。扬州城我会多待上一段时日,想好了来找我就行。”拓跋隼没有看陈望北一眼,起身后径直的朝着门外走了去。
这让小陈同志有些无语了,怎么好端端就要走,刚还不隔着挑衅着呢么,咱这一大筐的话还没说呢。
“我们家大小姐事务繁忙的很,拓跋公子在扬州城多转转也好,有事通知我一声就成。”陈望北殷勤的上前送了送一面说道。
面无表情的拓跋隼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了一股怒意,被一个下人多次插话,并且陆晴歌竟然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真当他这个上州刺史之子是泥捏的?
拓跋隼弯了弯腰,“小子,若你以为一个陆家下人的身份能保得了你的话,你大可继续你拙略的表演。若是还有别的什么身份,那就赶紧亮出来我听听,不然我保证下一次见你就是在扬州城的护城河水里。”
与之前那个温文典雅的贵公子不同,此时的拓跋隼就像一只出了笼的猛虎挥舞着爪牙,极其凶恶。
站在远处的陆晴歌虽然没有听清拓跋隼说的什么,不过从他略微狰狞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耍的那点小聪明了,内心为陈望北担忧了起来。
贵公子的形象那也只是欺瞒一下其他人,若不是多年前看到那一幕她也可能会被这个伪装极好的公子哥欺骗。
人面兽心,说的就是这位拓跋公子。
“拓跋公子你在说什么,我就是陆府的一个家丁而已,哪里会有别的什么身份啊。”陈望北一脸惊慌的摆着手说道。
样子像极了受到惊吓的鹌鹑一般,略微有些滑稽。
拓跋隼皱了皱眉头,难道真就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一开始他以为是别的势力插手,这让他才有些畏首畏尾起来。毕竟只有站在一定的高度,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自十岁那年在书房看到一向不可一世的父亲跪伏在一个年岁比他还小的少年面前时,他就知道这个世界要远比他想象中大的多。
多年以来,即便是在冀州城他也是能夹着尾巴就绝不张扬的主儿。
可当他再三审视了一下眼前此人时,他并没有发现对方有那股气质,这也打消了他的顾虑。
随后他又开始思考是不是陆家对于他这次到访推出的挡箭牌,可当陆晴歌眼中闪过的震惊之色被他捕捉到时,他便明白这个人的出现应该不在陆晴歌的意料之内。
强硬的态度和威胁的语气都是他在试探对方的底细,奈何眼前这家伙就真的好想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下人般。
“喔,我听说扬州河畔的花船非常有意思,有时间你带去看看?”拓跋隼轻轻拍了拍陈望北的肩膀笑道。
陈望北耸了耸肩,“拓跋公子的有此雅兴自然是好的,不过那种烟花之地我们家大小姐可能不会让我去。”
当场拒绝,一点情面也不留。
本少爷关你是什么官二代呢,前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小国政权都颠覆过还怕几句威胁?
拓跋隼的表情略显僵硬,被一个下人当面拒绝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他看不起的扬州竟然发生了,有些意思。
“表妹,我不管这小子是你们陆府什么人,布匹的事还是早日决定为好。”拓跋隼将声音提了提对着陆晴歌说道。
陈望北这一次干脆直接是挡在了两人之间,“拓跋公子刚才我说的话难道没有听清楚么,那我只好再重复一遍了。我们陆家的事,自然由我们自己去处理,外人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拓跋隼没有办法从陆晴歌那里捕捉到有用的信息,只得在一次看向这个惹人厌烦的家伙。
“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陈望北挥了挥手道:“不就是五千匹紫布么,到时候按时来领货就行了。”
口气之大,就像是街边卖糖葫芦的一样,随时来吃随时有一般。
拓跋隼冷笑道:“年纪轻轻口气还真不小,那我就等着那一天。表妹,既然你们陆家选择如此,那就别怪表哥我不帮你们这个忙了。”
直到这一刻,陆晴歌才缓缓的走了过来。
“陈望北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表哥大老远来一趟一定有些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了。陆家事物繁忙,就不送你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丫头终于挺了自己一次,小陈同志那都快感动的眼泪出来了。
他都做好了吹出去的牛被自己人打脸的准备,没想到一向和自己不对付的陆大小姐没有指责自己,反而挺了一手。
真不亏本少爷一晚上的苦劳啊。
拓跋隼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望北,“若是表妹真能按时交出布匹,那表哥自然也替你们高兴。”
说完,这位拓跋家的公子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了去。
突然,一股寒意从陈望北的脚底升了起来,悄悄的瞅了一眼身旁的陆晴歌。
果然,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那寒意的出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陆家大小姐。
只见她冷冷的看着陈望北一言不发,此时不说话远比说话来的更加让人害怕。
毕竟是自作主张,陈望北有些心虚的小声道:“大小姐,今晚的太阳有些刺眼啊。”
陆晴歌冷笑道:“是啊,不过比不上某人更加刺眼些。”
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小陈同志咬了咬牙说道:“我这不是看不惯那小子趾高气昂的样子么,都是两肩膀顶一个脑袋,咋就这么嚣张呢?”
“我看某些人更加嚣张一点才好吧。”陆晴歌转过身子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
陈望北那可是打蛇就上棍的主儿,赶忙坐到了陆晴歌的一旁端了杯水就递了过去。
这可不是咱小陈同志狗腿,而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犯不着和一介女流之辈计较。
么的意思!
陆晴歌接着说道:“陈望北,话是你放出去的,这布匹的事我想听听你到底如何个想法?”
“想法?”陈望北疑惑的问道。
陆晴歌眉头一挑,“没想法?你的意思是你没有什么准备就敢放出那样的大话,你知道对方是谁么?”
陈望北挠了挠头说道:“他不是你表哥么?”
这一番话,直接把陆晴歌气的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陈望北半天说不上来话。
本以为这家伙一定有什么完全之策,再加上紫布的确被他三两下就弄了出来。所以刚才在面对拓跋隼的时候一开始她还处于下风,可当这个搅屎棍莫名其妙闯入正厅后,主导权又被她拿了回来。
眼下这么一看,这家伙完全就是在打嘴炮啊,就是图了一个爽啊。
一想到陆家可能面临的灾难,陆晴歌难掩心中的忧虑脸色有些苍白。
陈望北那真是摸不着头脑了,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转眼就跟家里有人出了事一样。
其实这也怪不的小陈同志,谁让女性天生想的就比男人多呢。
对于陈望北这个在某方面属于单细胞生物而言,布匹不就是找人染一染就好了,哪里需要什么计划啊。
“我说大小姐,不久几千匹布么。让染坊的人染一下不就出来了,用的着这样么?”陈望北说道。
一提起染坊,陆晴歌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好意思说染坊,你忘了和牛师傅的对赌了,你认为现在染坊会有人帮咱们染布么?”陆晴歌大声道。
陈望北这才想起了,自己貌似才和染坊那为带头师傅做了个赌局,眼下若是人家想下绊子的确不可能有人帮忙。
“那就找些别的人来呗,大小姐你不会这点银子都不想出吧?”陈望北摸了摸下巴随意道。
陆晴歌长叹了一口气,“这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么?你让本姑娘到哪里给你找那么多会染布的工人?”
情急之下,一向冰冷的陆大小姐竟然回归到了小女孩心性,这可让陈望北多看了几眼。
还在用前世思维模式的陈望北自然不清楚,在这个时代会染布的工人有多稀缺。
或者说是手艺人有多稀缺。
这可不是信息时代,手艺人的手艺基本上都是师傅传授的,那可不是随便抓个人就能干的事情。
染布,看似简单那也得有人会不是。
而且有些东西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最重要的还是天赋和领悟能力。
陈望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得的确有些简单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陈望北陷入了沉思当中。
陆晴歌这一下更慌了,本以为是个胸有成竹的货,没想到敢真的只是个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的主儿。
难道陆家真就要这么葬送在这家伙的手里了?
“算了,也怪不的他,还是我们自己的问题。”短暂的犹豫后,陆晴歌已经决定答应了拓跋隼的提议。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家就这么没了,到时候母亲和妹妹又该何去何从。
失去了陆家的庇护,多年来树敌无数的那些人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砰”的一生,陆晴歌赶忙看了过去。
原来是陈望北一时间激动的拍了拍桌子,把被子震落到了地面。
“陈望北,你到底想要干嘛?”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陈望北哪里会注意到陆晴歌的眼神,自顾的笑道:“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说染坊那边是没办法。但眼下又找不来领悟能力不错的人来帮咱们染布是么?”
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你说的这不是废话么。
陆晴歌现在想要愁死陈望北的心都有了,隔着给我伤口上继续撒盐是吧。
“想来能读些书的知识分子,领悟能力应该差不了太多吧。”陈望北摸着下巴自顾的说道。
陆晴歌不屑道:“你想都不要想,让读书人帮你做劳务,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这个世代,就算是一个只会吟上那么简单的两句诗的人,他也不会去做些简单的农活。
不为别的,只因为拿上书卷,他们就是所谓的读书人。
陈望北并没有理会陆晴歌所说的话,“对喽,我得去找雪梨谈谈了。”
二话没说,起身就往外面跑去。
陆晴歌一听,这还得了,话还没说完就开溜?
而且她没有听过的话这家伙竟然要去找自己的妹妹,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一个男人在陆府胡窜成何体统。
想也没想的,跟在后面就追了上去。
只是陈望北的腿脚太快了,她刚追出去人影都已经找不见了。
“大小姐,什么事如此惊慌?”小青从侧院赶了过来问道。
看着气喘吁吁的大小姐,小青也是疑惑的不行,多少年没见过大小姐在陆府奔跑了。
陆晴歌挥了挥手,“去,给我把陈望北那混蛋逮回来!”
一听到陈望北三个字,小青打了个激灵,难不成那小子对大小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想也没再想,小青沿着一旁的墙壁竟然直接跳上了房顶,四处张望了起来。
而陆晴歌并没有表露出吃惊的模样,看来也早已知晓小青的身手。
“陈望北,你要是胆敢对雪梨做什么,我绝不轻饶你!”
说完,已经脱力的陆晴歌干脆靠在树旁等着小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