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娜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接到俞敏洪的电话,问询了几次,俞香兰颇不耐烦。刘娜不免怀疑婆婆故意瞒着不说,但怀疑归怀疑,自己又不太好老问,心中憋得有点难受。
傍晚吃饭时分,她故意问女儿说:“娉儿,想爸爸么?”
小婉娉点了点头,稚声稚气地说:“想,爸爸上次说要给我买娃娃,怎么还没有呀?妈妈,您问问爸爸呀。”
不待刘娜说话,俞香兰就抢先说:“爸爸忙,忙上班呢,哪有空给你买娃娃?回头让姑姑给你买。乖!先好好吃饭,小孩子吃饭的时候不许多说话。”
俞婉娉不高兴地嘟起了小嘴巴。
刘娜心中的怀疑更重了,不快之意泛满心田。
俞敏俪哄着俞婉娉说:“小娉儿乖乖!娃嘛,姑姑一定先帮你买一个。以后让爸爸挣多多的钱,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娃娃,全堆在小娉儿的床上,陪陪小公主哦。”
刘娜转头试探地问俞敏俪说:“俪俪,这几天你大哥没打电话么?前两天应该是他的休息日,怎么会没电话呢?”
俞敏俪:“前两天是大姐的电话,妈接的。”
“你大姐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但也说了跟洪洪通过电话,洪洪最近挺忙的。“俞香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俞敏佳说的事。
那天趁刘娜不在家,俞敏佳向俞香兰投诉了俞敏洪。
俞敏佳这几个月纠结于自己的烦心事,好久没跟弟弟联系。这次以为大家有了公假日的空闲时间,想跟他说一说烦恼。谁知道去到俞敏洪那里,有位老乡偷偷说了,俞敏洪一早就跌在了日本女郎观月姿子的温柔乡里,已经搬去姿子的住处了。
俞敏佳大吃一惊,很替刘娜不值,原本想破口大骂俞敏洪一番,她又觉难以启齿,只好转向母亲投诉。
俞敏佳希望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温婉,:“妈,洪洪的做法太逾越了本份,毕竟是个有妇之夫了,真不自重!况且刘娜恪守本份,是个很不错的女人。他怎么能这样草率薄情?要是他只是上个马杀鸡店,偶尔沾点腥味,我也愿意息事宁人,不会多加声张。可现在洪洪这么明目张胆,您得好好管管他。”
俞香兰却并没有如俞敏佳所想的那么愤慨,反而认真地盘问起了观月姿子的情况,:“哦?你说洪洪真的和一个日本女的搭上了?你别激动!给妈认真说说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俞敏佳诧异于母亲的冷静反应,不由得感到激愤:“以前洪洪曾提过姿子是个室内装潢设计师。但洪洪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这纸是包不住火的。要是刘娜知道了,洪洪的家不就散了吗?”
俞香兰依旧冷静,:“照你说的,姿子是个室内装潢设计师?那该是个大学生吧?她会看上一个整天拆房板刷油漆的打工仔?”
俞敏佳没好气地说:“那我怎么知道?该是图洪洪英俊潇洒吧!姿子大了洪洪七八岁呀,不过是一个大龄的老姑娘!在日本这种姑娘多了去,要是她死缠着洪洪,那洪洪是不是要抛妻弃女了呢?”
俞香兰似乎此时才感知到俞敏佳的激愤情绪,:“谅他不敢抛妻弃女!那是畜生干的事,我和你爸还没死,怎么会允许家里出这种事?你不用生气!姿子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姑娘了,明摆着比刘娜老,洪洪怎么可能跟她玩真的呢?还好刘娜这阵子不在日本,能瞒一阵是一阵。不过那刘娜就是个缺心眼,真让人生气!刚从日本回来那会儿,直说洪洪因为长得帅,好多日本姑娘喜欢他,看她那副劲还挺得意。”
“妈,我想只有您才管得住洪洪。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您就让刘娜赶紧再来日本吧。时间久了,她的家恐怕真的要散了。”
“刘娜又想去日本?怎么去呀?替她愁啊!”
母女俩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俞敏佳的心情沒落得轻松,却也只字不敢提自己的事。她知道母亲一直对李伟强有成见,一旦让她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一生气就说让自己休夫之类的话。常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李伟强的脾气爆了点,可也是当年自己宁愿绝食抗争要嫁的人,夫妻吵架本应床头吵完床尾和,或许缓些时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俞香兰知道了俞敏洪的花心事,虽说嘴上没骂上几句,但心里还是生了气,不免同情起刘娜来,心想花花世界里总有花花艳事,离了那世界该没了那艳事。
俞香兰心思活动了好一会儿,抬眼瞧着俞婉娉,话却是对刘娜说的,:“娉儿要是想爸爸了,就把爸爸叫回国来吧。男人这一辈子也不用赚太多的钱,知足常乐,一家人在一起才好!”
“才不呢,爸爸要在日本赚多多的钱,爸爸不能回来!”小婉娉嗲声嗲气地说。
小孩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刘娜已闷生了好一会儿气,又想到一家人哪能太较真,讨好般笑着说:“我最近在联系一个蛇头,说是可以从海上走,但费用也不便宜,所以我着急等洪洪的电话,想跟他商量商量。我要是能再出去,趁年轻多挣点钱,老了才不会愁。”
俞香兰冷冷地说:“我看还是让洪洪回国吧。你们的那点积蓄,只要省点花,也是不担心后半辈子会饿着的。洪洪回国来,想办法再回原来单位上班去。”
俞大明接口说:“前几天碰上食品厂的厂长,说生意差得很,生产的饼干卖都卖不掉,大部份拉走捐给了灾区。”
?刘娜的心情又开始郁燥不安,不仅仅是因为婆婆的态度,更因为自己的父亲。但她的心事又不得不掖着,娘家的事情原就不太愿意让婆婆知道。而她不想为人知的事儿这回真有点大。
半个月前她的父亲胃部不适,在福宁医院做了造影检查发现了肿瘤。弟弟陪了他去省城医院做进一步确诊,情形不容乐观,当即就住进了医院。虽然医生都怀有颗父母心,说起话来几经斟酌,刘父依然听出了不妙。
刘父一向脾气温和,近日在省城的医院里,却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任性地闹着脾气。对于近花甲之年的刘父来说,胃镜活检时所遭的痛苦并不可怕,最怕的是要开膛破肚,更怕的是那无底洞的医疗费用。
刘娜和弟弟轮番上阵,可任凭她们怎样的苦口婆心和连哄带骗,都无法说服父亲的倔强。
老奶奶并不知情,只是听说儿子要在省城治病,她就开始捶起了胸脯,一把鼻子一把泪地哭说:“我得走啦,去我该去的地方!我再不走,保不了家宅平安!”
老奶奶真就开始不吃不喝了,谁也无法阻挡她的大义舍身,就连她一向倚重的孙女刘娜费了不少口舌也无收效。
老奶奶的绝食和父亲的不配合,家里愁云一片。刘娜更是成了母亲的救命稻绳,母亲并不多话,但总在她的面前小声抽泣。
刘娜困顿着眼前的难题,又是心痛,又是气恼,却明白父亲和奶奶的折腾只缘于一种悲哀的努力和奉献。父亲在医院里对着弟弟大声喝斥,并对医生顶撞无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却总不忘恶声地叮嘱说,不能告诉奶奶他要被动刀子的命运。而奶奶仿佛觉得只要舍了自己的命就可以换来一家人的健康平安。
刘娜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弟弟一直坚持着要告诉父亲实情,癌细胞可以由医生的刀子挖弃,开膛破肚才是唯一救命的途径。刘娜却认为如果明确告诉父亲得了绝症,将会将父亲直接推向痛苦和绝望的深渊。她只相信孝顺的意义在于安抚,在于让曾经是儿女们视若天的父母被轮回为当儿女般善待和宠溺。
刘娜也跟父亲那般顽固,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弟弟看她这样,也不敢跟父亲透露实情。姐弟俩哄孩子般地哄着父亲,想让他相信动了一次手术就能够万事大吉长命百寿。
俞大明和俞香兰对于刘娜父亲的住院并不知情,刘娜也不想告诉他们。但她又确切地清楚自己的积蓄将因父亲的病情而严重缩水,甚至有倾囊无剩的危险,她只想跟俞敏洪商量。
她在餐桌上不再多说,安静地又闷头吃饭。
晚餐过后,一家人照着往常的作息习惯。八点一过,刘娜就开始陪俞婉娉看了会书,再哄她睡觉。九点不到,俞婉娉就已沉沉入睡。
刘娜心中有事,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尽瞎琢磨,月色惨淡地透进窗来,搅得她越发烦燥难眠。突然案头的电话铃声炸响,刘娜条件反射般地一跃而起,果真是俞敏洪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