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堂上的衙役们无精打采,有的杵着杀威棒昏昏欲睡,江流儿一动不动地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师爷往返后台催了三次,才等到姗姗来迟的知县大人。
“威……武……”
打着哈欠,知县大人惊堂木熟练地往案上一拍。
“啪!”
一股无形的波动随之扩散,与门口的鸣冤鼓、衙役手中的杀威棒、高悬堂上的阴阳镜产生共鸣。
很快江流儿便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调动灵力了,这一套法宝似乎是专门克制站在公堂上的修士。
“堂下何人,还不速速跪下!”
知县大人半眯着眼睛,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手中惊堂木往案几上一丢,腿搭在桌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修起了指甲。
“镇宫国律法第七十四条,修士于堂上可见官不跪。”
江流儿从容地放出灵仙后期的气势,实际上这条律法也是皇室对于修士的让步。
知县轻蔑一笑,摇了摇头。
“小子,这里是公堂之上,我最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便一挥手,下面的衙役立刻会意,抄起杀威棒准备将江流儿架起压服在地上。
但刚一近身,衙役们手中的杀威棒却不听使唤地飞了出去。
杖不责无罪之人!
这套法宝不仅是对公权的加持,也是一种限制。
阴阳镜高挂堂前,能辨善恶。惊堂木镇压宵小,使其心惊胆破。
而这杀威棒对上有罪之人便能加持公堂上的愿力使罪人伏法。但遇上无罪之人便非但不可成为助力,相反还会成为阻力。
“蠢货,换棍子!”
无论什么人,多少是有些罪存在于身的,但一般孩子身上是没有罪的。
“江流儿,你跑了就算了,本官也不打算跟你计较,可你为何还要回来自寻死路?”
知县大人不再似方才那样昏昏欲睡了,拿着木棒便一步步走下堂来。
“不过也好,你能在短时间内拥有如此修为想必是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交出来饶你不死。”
庭外的百姓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偶尔窃窃私语。他们经历的次数多了,早就知道这知县大人的行事作风了。
一上来不问冤屈只耍威风,贪财好色样样俱全。他们看着江流儿的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惋惜。
江流儿平静如故,低垂着的眼皮下是压抑了许久的怒火。
但他今天是来给养父母申冤的。
松开紧握的拳头,他抬起头嘲弄地笑了笑。
“有请张城主为小人做主!”
话音刚落,张老爷便带着刘管家飞入堂中。
知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他们想到眼前的小子能请动这一位。
“张城主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知县躬身向张老爷行礼,语气谦卑与之前判若两人。
“不用多礼,我不当城主好多年了,而且这次来也只是过来旁听,你随意。”
张老爷挥挥手,坐上衙役们搬来的凳子。
知县目光微微闪烁,随之一笑。
张老爷原是北方古方城城主,虽然已经卸任多年但还享受朝廷五品官俸禄,这次过来为江流儿撑腰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之前听说张老爷要回来,连忙收拾了江府将地契奉上,但江老爷执意要买下来,显然是不想承他的人情。
从一开始知县就不想去招惹这样一个人物,但现在没想到还是沾上了。
“不过这又如何?”
手尾早已经派人收拾好,现在过了这么久即使查也查不出什么。
知县转身向堂上走去,随手将木棍交还给了师爷。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江流儿深吸一口气,颤抖地开了口。
“小人此为四月前江家夫妇与百越诸位富商失踪一案而来。”
知县点点头。
“师爷,拿卷宗。”
那师爷闻言便小跑着去了后堂,不一会便拿出一卷卷宗交到了知县手上。
“镇宫历宝皇三年,百越府天宁县清江镇,巨贾江裕年携其妻毒杀百越商贾三十余六人,后携妻子逃亡。海捕文书已下,此案已结!”
知县轻轻卷起卷宗,动作慢条斯理。似乎到最后才一拍脑门想起还坐在堂上的张老爷。
“张城主,这卷宗您可还要过目?”
他们并不是从属,没有直接厉害关系,知县并不觑他几分。
张老爷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看。
这种卷宗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只是作为官府结案的记录而已。
“小人有冤要申,当日之情况我曾目睹,并非如大人所言。”
江流儿将那天的情况如实说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但是知县自然不可能认同的,毕竟如果确实如江流儿所说,他所没收归公的财产田地便得依数奉还。
“本官问你,若真如你所说,为何你毫发无伤?又如何能证明江裕年夫妇与那道人并非一伙却被黑吃黑呢?”
此话一出就连张老爷也是直摇头,知县实在说得是没脸没皮。
江流儿自然明白知县是想倒打一耙。
“首先,我江家并没有加害于百越富商的动机,当日所邀请的俱是至交好友乃至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其二,即使是想吞并他人产业也说不通,此事一出必定是要被官府审查,莫说吞并,倒是肯定自顾不暇。此外小人也是侥幸逃脱。”
随后江流儿便将当日被掳去之后的事情有选择地说了出来。
场上顿时安静,知县也是跟着点点头。
“言之确实有理,但你有何证据,仅凭你一面之词断不可判案。”
“咳咳……”
张老爷咳嗽了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身上。
“江流儿,你方才所言是否属实?”
“句句属实!”
江流儿回答得斩钉截铁。
张老爷点点头,看向堂上的知县。
“李大人,既然他敢承认所言属实,不妨动用阴阳镜来辨别,你意下如何?”
这自然是江流儿与他商量好的,虽然并不能作为实际证据来为江裕年夫妇洗脱冤屈,但能让公堂上旁观的百姓明白他确实是有冤要申。
这很重要!
知县虽然不是很明白张老爷的深意,但还是点头同意。
他掐动一个印决,堂上高悬的明镜便投下一道黑白相间的光芒将江流儿笼罩在内。
真为阳,假为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