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妻子早已起来做事儿去了,过年的东西还没有备足。所以,今儿打算要和婆婆去赶集,打酒,称肉,买豆腐,婆婆说,“媳妇啊,今儿你就别去了,让德和跟我去吧,叫他推个车,我坐上,回来时,还能多拿点儿。”
“那行,娘,您早去早回啊,”又对德和,“他三叔,你小心照顾着娘,啊?”
“你就放心吧,嫂子啊,俺们走了!”一出门,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对母亲说,“奶呀,大哥不是有赶回的大车吗?咱不是有车了吗?咱就赶着车去呗?”
“哎呀,我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呢?那不是拉的更多吗?人不是也更轻省吗?”母亲恍然大悟。
“就是呀,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媳妇也说。
“也是习惯了,”德和笑着说。
德和赶紧套好了马车,娘儿俩就上路了。一路走,一路吹着口哨,还不时地摔个鞭子,响声响彻在大路边儿上。赶着这马车可比驴车儿大多了,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周围人的羡慕和称赞,德和心里觉得那个滋儿啊。
送走婆婆和三叔,德风媳妇回到屋里,这时德风已经醒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醒了?睡够了?”看到丈夫醒来,媳妇儿赶紧过来吃伺候。
“哎,这热乎乎的暖炕真解乏,睡得太舒服了,都没有时间概念了。”
“舒服就好,也该起来了,娘和他小叔赶集去了。”
“噢,去买年货。”
“你先起来,洗把脸,洗脸水倒好了,我去给你盛黏粥,再拿个干粮子去。”
“好嘞,起来。”
穿好衣裳,洗好了脸,漱了口,媳妇儿就端来了早饭,德风呼噜呼噜一阵儿就吃好了,放下碗筷就问媳妇儿,“孩子呢?昨晚睡觉就没有见着儿子。”
“在他老奶奶那里呢,她一定要叫他重孙子跟她睡,整天当宝贝似得,其他人瞪个眼睛都不行。”
“那她老人家也太宠着他了,光这样以后可怎么办?”惊讶地问。
“能有什么法子呢?老人就是要这样,为这我也说过多次了,”无奈地说。
吃完早饭,德风就来到奶奶房里。先给爷爷奶奶请了安,便看见孩子还在睡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呢?”
“孩子没有醒,就让他睡去呗,昨儿个闹腾的,睡得晚了,”奶奶说。
“都是您老人家惯着他。”
“我的重孙子,我不惯着,让谁惯着?”
“您不嫌他闹得慌吗?”
“闹才好呢,这就叫天伦之乐。”
“唉,真拿您没办法。”
“嘿嘿嘿,大孙子啊,给奶奶讲讲那京城里的事儿呗,那皇宫一定很大吧?”
“可大了,比咱前后庄儿都大,那里边儿的房子多的都数不过来,房顶都是金色的,太阳一出来,映得整个紫禁城金光灿灿的,外边儿的院墙是紫红色的,老高了,墙外边儿还有条大河围着,跟咱庄儿似得,四边儿都是水。”
“也想咱这儿似的,修得都有桥呗?”
“跟咱这桥可不一样,人家那是个活动的桥,吊起来的,进出皇宫还得放下吊桥才能出来。有专人看守着,严着呢。”
“噢,可真稀奇!那皇上,太后他们要那么多房子干啥,住的过来吗?”
“还有皇上的媳妇儿,宫女儿和太监们呢,再说,也不都是住人儿的,皇上管理国家大事儿,休息,玩儿乐的地方都有。”
“那太后一定很老了吧?”
“人家呀,保养得好,比您还年轻呢。”
“她肯定很漂亮,很富态吧?”
“那是,不过我也没敢多看,只抬头瞄了几眼,那不是咱随便儿看的。”
“噢,那她的衣裳也很漂亮吧?”
“太后穿的,那都是专门儿的绣工绣的,可是全国最好的绣工,江南的绣工。不合意,人家还不穿呢。”
“是吗?都是绫罗绸缎,丝绢贴身呗!”
“人家享受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了。”
“瞧瞧,人家那才叫享了大福了。”
“咱跟皇帝他奶可不能比的,这天下都是人家的,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啊!”
“那可真是。”
“跟您说件您想不到的事儿吧。”
“什么新鲜事儿啊?”
“那些宫里的宫女儿们穿的鞋子可奇怪了,鞋底下边儿还有一个高高木头跟儿呢,走起路来像是踩高跷似的。”
“那她们不嫌硌脚吗?那怎么走路啊?”好奇地问。
“走走就习惯了吧!”
“她们不是小脚吗?”
“她们可不裹小脚,她们是关东的满族人和草原上的蒙族人,都是大脚片子。人家不兴这个,人家从小就骑马射箭的,要都是小脚,还怎么到处放羊,奔波打仗啊?”
“都是蛮子,是些野蛮人!”
“嘘,奶奶,可不敢这么说!若让旁人儿知道了,那是要杀头的!”吓坏了德风。
“噢,”赶紧捂了捂嘴,接着又问,“这可是个新鲜事儿。那她们走路不怕摔跟头吗?”
“那怎么可能,那整个皇宫宫里都不见一点儿泥儿地儿,都是用那金砖铺起来的,平坦着呢。”
“那敢情好,咱这到处泥土坷垃,坑坑洼洼的。”
“那宫女儿,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手里常拎着个帕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规矩多着呢。”
“真想看看他们的模样儿。”
“就像那戏份儿里的小姐太太似的打扮,涂脂抹粉的。”
“嗫似吗?”
“嗯,太后一出门儿,还有人儿抬着。太监宫女儿,前呼后拥的,可排场了。”
“呀,看人家活的,得多滋儿啊!”
“人家可是皇上他奶呀,谁能跟她比呀,听说她吃一顿饭也要上百道菜呢。”
“那她吃得了那么多吗?可别撑着。”
怕话说着过了,收刹不住,德风就把话茬一转,“奶奶,今儿都年廿七了,俺奶和德和去赶大集了。”
“是啊,买油,称肉,宰鸡,要准备凶炸,都要今儿备好了。”
“老话儿不是说早打酒,晚称肉,没了太阳买豆腐吗?”
“傻小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要过年了,晚了就都卖光了。”
“嘿嘿嘿。”
“这话儿分什么时候说,大家都过年了,晚了就买不着了。”
“明儿呢?明儿咱干啥?”
“发面蒸馍馍啊,你奶他们可能也把桃符请回来了,还有烟花炮竹等的过年之物统统买回来了。”
“现在集上过年用的东西也都比较多了,噢?”
“是啊,有些先生就指望这几天卖个字儿,进个钱儿,来打发这过年的光景了。那些买卖人儿也趁这些日子,忙活点儿钱儿,过个年儿了。个人儿个家,拿出个人家的东西卖了,换点儿自己家没有的,来打发这个年儿。家里过得苦的,就借点儿白面,能包上个饺子就不错了。”
“各自都为生计奔走忙活,讨生活也真不易啊!”
“谁说不是呢,大孙子啊,咱们家就靠你了,我们可享了孙儿的福了。”
“这都是孙儿的福分,还能有机会孝敬您。”
“好孙子,有出息。”
“奶奶,咱以后会更好的。”
“那奶奶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奶奶,您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孙儿一定会让您满意。”
“好孙儿,等我想好了再说给你。”
“不管您有什么要求,孙儿一定给您办到!”
“好,我的好孙子。先办这眼前儿的事儿吧!后儿个你得起个大早,还要带着他们去西南边儿烧香祭拜,请回爷爷娘娘(先人)。”
“嗯,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德风啊,我好像看着你也请回来的有福字儿吗?”爷爷问。
“是,爷爷。还有几张画儿呢。”
“快去把它们挂起来吧,也显得喜庆!”
“嗯,我这就去。”
“叫上德春他们,帮你看看高低,左右匀称!”
“行,我去了。”
“去吧!”
德风从爷爷奶奶屋里出来,透了透外边儿的新鲜空气,虽然有点儿冷,但清新舒适。接着又到西屋的柳条包里找出那几张从京城买来的画轴儿,喊着德春和芫芫,拿着榔头和钉子去贴字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