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秦军攻破邯郸城,赵王迁献出地图向秦国投降。
洵崖立于峰顶上的小亭中,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邯郸城,以及驻扎在易水河边的秦军,心下微有些感概:想不到曾经骁勇善战的赵国,竟陨落得如此之快。
“师父,下一个不会是燕国吧?到时燕山云庄会不会......”立在洵崖身后的伯兮也忧愁地眺望着易水河,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轮不到燕国,担心什么?”洵崖淡笑了一声,继续轻语道:“燕山云庄只管伏妖,天下谁为主,我们冷眼旁观便是。”
“是。”洵崖的话,伯兮似懂非懂,但也不敢多问,只应声答道。
“自将渠相国离世后,就没下过棋了。”安静了半晌,洵崖转过身,低头看着眼前已被风沙吹淡的棋盘,伸出一只枯老的手摸了摸,突然向伯兮说道:“陪为师下一盘罢。”
“是,师父。”见师父今日居然有了久违的雅兴,伯兮自然开心不已,急忙取来棋子,虽然他的棋术连师侄方昱都比不过。
望着易水河对岸的秦军,燕国上下也都是终日惶恐,生怕秦军一不高兴,趟过易水河。
下都城中有些沉闷,一辆豪华马车停在燕都馆舍前,馆舍的奴仆连忙跑上前,笑着将醉得有些摇晃的荆轲扶下车。
“大人,等等奴家嘛。”正当荆轲欲提步进馆舍时,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位婀娜多姿的艳衣美人,倚到荆轲怀中,娇嗔道。
“哎呀,我竟将美人遗忘了,哈哈.....”荆轲搂住怀中的美人,对着一旁的奴仆大声笑完,才与那位艳衣美人跌跌撞撞地走进馆舍。
“大人,奴家方才的舞姿美吗?”走进内院,美人看向荆轲,软语问道。
“能到太子面前起舞的,自然是美!”荆轲搂紧她的细腰,朗声笑道。
二人嬉笑着进入堂中,却见高渐离一脸冷漠地坐在榻上,手中执着精致茶碗,盯向他们。
“大人?”艳衣美人见堂内那位清雅却冷淡得让她生怯的白衣男子,急止了步,看向荆轲。
“这可是燕国有名的琴师,高先生。”荆轲一见高渐离,便放开怀中的美人,踉跄地来到高渐离身边坐下,笑道。
“久闻高先生大名,今日奴家还真是大幸,能目睹高先生真容。”艳衣美人一听,随即迎上前,一脸痴迷地看向高渐离,婉笑道。
但高渐离并未搭理,只是垂着眼,饮下手中的茶。
“今日甚好,一个舞艺绝伦,一个琴技高超,要是你二人合一曲.....”荆轲突然起身,兴味盎然地看向高渐离,高兴笑道。
“阿良!”可未待荆轲说完,高渐离却冷冷地高声唤道。
“大人,高先生,奴婢在?”小侍从阿良闻声疾步进来,答道。
“将这位美人带下去!”高渐离看向阿良,冷声道。
“这.....”小侍从阿良有些为难地看向荆轲。
“大人!”艳衣美人也委屈地扑进荆轲怀中。
“没见高先生恼了?还不下去?”荆轲却粗鲁地推开艳衣美人,不耐烦地冷声道。变脸之速,也将那位美人吓得连连后退,随后,她只好泪眼盈盈地跟着小侍从阿良退了出去。
“渐离兄,你这是对我今日带回来的美人不满吗?”堂内安静下来,荆轲醉态的倒向榻上,抬头看向依旧沉脸的高渐离,笑问道。
“别装了,你并没醉。”高渐离白了一眼荆轲,淡淡说道。
“我那是与他们玩乐呢。”荆轲自然知道是瞒不过这位好友,随即起身趴在案桌上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情!”高渐离眉头紧皱地朝荆轲冷道。
“如此紧张做什么?”荆轲看着高渐离,微微笑了笑,继续叹道:“这件事迟早要去做,不过是因赵国的灭亡,让我已无法再找理由拖延罢了。”
“我们连夜逃离燕国?隐姓埋名去南夷之地,或去海外,都可以。”高渐离忽然扭过身,期盼地看向荆轲,低声说道。
“你还不了解我么?”荆轲听后无奈地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当年田光先生以死表明自己是讲信义之人,而今我荆轲又岂是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徒?”
“太子丹让你效仿当年曹沫劫持齐桓公一样去威胁秦王,可你想过没有,秦王赵政不是齐桓公,如今的形势与当年也大不相同!”高渐离怒向荆轲,继续难过地说道:“你去秦国,无论成否,都未必能活着回来!”
“人终有一死,若能以此名流千史,我荆轲也不枉此生了。”荆轲却不以为然地笑道。
高渐离怒气冲冲地看向荆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想要名流千史成义侠,可他却只想他能好好活着。
“许久不见子容兄,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知道高渐离此时正怒视自己,荆轲不敢转头看他,只望向窗外微微叹道。
“燕山云庄又不远,想知道大可亲自上去。”高渐离虽压制住了心中的怒气,只是仍有些不悦地冷声道。
“不去不去!”荆轲思忖了片刻,随即摇头说道。
“怎么?和子容一样怕他的那位师妹?”高渐离看向荆轲,冷笑一声。
“我可不是怕,是欣赏!”荆轲一记白眼递过去,懒懒地躺在榻上,轻声笑道:“若来生能遇到这样一位姑娘,我一定要娶她为妻,为她好好活着。”
想到自己竟能在燕国遇到一位两度夺下自己手中之剑的女子,荆轲既高兴又遗恨。
“可计划好你们要如何去?”高渐离听后,执起的茶碗顿了顿,神情显出难过,一口饮下已温凉的茶,继而看向荆轲问道。
“秦王对于燕国收留了樊於期一直不喜,所以,若能拿着樊於期的人头和都亢地图假意投秦,让秦国看到燕国的诚意,这样就能打消秦王的顾虑和防范,我也能借此接近他。”荆轲若有所思地淡淡说道。
“恐怕逼死樊於期,又要让你来做吧?”高渐离担忧地问道。
“太子既要做好人,那恶人自然得由我来做。”荆轲冷笑一声,随后,疲惫地闭上双眼不再言语。